寧枝看到那花,有一瞬的驚訝,“你怎么會知道”
問出口的那瞬間,寧枝控制不住地感到諷刺。
奚瀾譽都知道的事,錢維遠這樣相伴多年的丈夫卻不知。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單純不在意
寧枝忽然覺得,她剛剛對錢維遠講的話還是太輕了,應該再難聽一點,再讓他更難堪一些。
奚瀾譽看了眼寧枝,他知道她在問什么,“真想知道,總有辦法。”
寧枝贊同地點一下頭。
錢維遠就是從頭至尾都不在意。
寧蔓墓前那礙眼的菊花被寧枝順手扔掉,現在擺放著的,是那束她早上帶來的白色山茶。
奚瀾譽鞠過躬,俯身將那花放至寧蔓面前。
墓碑上放置的那張黑白照片中,寧蔓笑得一派天真,尚未經受任何愛情的苦難。
奚瀾譽站在寧枝身側,兩人的上半身無意識地向對方傾斜,那穿過云層的陽光,在他們身上鋪開一層柔和的光暈。
寧枝想了半天,終于想到怎么介紹。
她看眼寧蔓的照片,輕輕說,“媽媽,這就是奚瀾譽。”
隨后,她又看眼奚瀾譽,停頓一瞬,“呃,這應該是你名義上的岳母”
她介紹地一本正經,奚瀾譽卻忍不住笑了聲,他伸手揉了下她的頭發,“我們領過證。”
寧枝沒聽明白,“嗯”
奚瀾譽垂眸,看向她,語氣認真,“所以不是名義上。”
寧枝愣了下,又是“我們”,又“不是名義上”,那不是名義上,是什么上
她偷偷看一眼奚瀾譽的神色,一貫的漫不經心,就好像剛剛那話,確實并沒有什么額外的含義。
寧枝快被自己折磨瘋了。
她昨晚仔細想過,好像從醫院開始,奚瀾譽就變得很奇怪,他會講這些似是而非的話,還會有一些有意無意的親昵舉動。
準確來講,似乎從他為她擋刀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某些平衡,就已經被打破。
只是寧枝后知后覺,直到最近,才慢慢意識到。
這是在媽媽面前,哪怕只是在心里開個小差,寧枝都覺得有點微妙的心虛。
她偷偷看了眼寧蔓,她還是那樣寬容,那樣平和。
視線偏轉,寧枝發現,奚瀾譽站在原地,看了好幾眼寧蔓的照片。
寧枝忍不住笑了下,“媽媽年輕時,是不是很漂亮”
墓園有些微涼的風中,奚瀾譽微微側身10,看她一眼,嗓音柔和,竟意外帶了點溫度,“你跟她很像。”
寧枝笑起來,眼睛彎了一下,“好多人都這樣講。”
奚瀾譽說,“我的意思是,”他尾音拉長,撩得人心頭發癢,“你也很漂亮。”
寧枝怔了下,她忽然覺得,那背后吹來的風輕飄飄的,吹得她整個人都變輕,變軟,變成落葉,變成花瓣,變成天邊忽淺忽淡的云。
她耳邊,那磁沉嗓音一過,后知后覺的發麻發燙。
呆不下去了,她心跳好像又變快了。
寧枝很輕地拽了下奚瀾譽的大衣口袋,看了眼湛藍的天,隨口胡謅,“走吧,好像要下雨。”
奚瀾譽勾唇笑了聲。
寧枝走出去好遠,才發覺身后沒人,她回頭望去。
奚瀾譽依舊站在寧蔓墓前,他不知說沒說話,也不知說了什么,墓園內的風將他衣擺吹得微微掀起,他整個人看上去,有種與滿園寂靜,漫天落葉合為一體的清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