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深處,已經負袖立著一道人影,聽到動靜,轉過身,露出一張白皙面孔和胸前繡仙鶴補服,笑道“瑾瑜,你來了。”
不是旁人,正是鳳閣三座主之一,有蒔花宰相之稱的韓蒔芳。
衛瑾瑜垂目,朝他行禮“先生。”
韓蒔芳目光緩了許多,直接伸手將他扶起“和先生還多什么禮。先生要恭喜你,得入國子學。”
衛瑾瑜沒說什么,徑直問“先生突然傳信鴿,可是有事吩咐”
韓蒔芳神色凝重許多,負在身后的手微握成拳“的確有一樁要緊事,五日后,陛下可能要親臨國子監聽經筵。”
衛瑾瑜蹙眉。
“宮中不是有專門的經筵堂么”
“是啊,但陛下的意思是,正好出來散散心,順便來看看今年新入學的官學生們,與學生們一道聽筵。”
衛瑾瑜等他往下說。
果然,韓蒔芳話鋒一轉“屆時,錦衣衛和殿前司都會隨行,這是個扳倒黃純的絕佳機會。”
“原以為揚州織造的案子翻出來,即使不能將這閹豎立刻拉下馬,也能挫一挫他筋骨,誰料督查院這次南行并不順利,剛到江南地界,就遇上山匪作亂,險些丟了命。這閹豎又仗著昔日為陛下大伴,用舊情迷惑陛下,陛下原本讓他閉門思過半月,結果不到三日,就依舊讓他回司禮監當值了。”
如果六部九卿官員看到以“甩手掌柜”著稱的溫吞宰相韓蒔芳這樣一副凌厲面貌,恐怕都會大吃一驚。
但衛瑾瑜卻知道,所謂“蒔花”之名,不過是一層美麗的表象和偽裝,朝中許多大事件,這位宰相都是幕后推手。
衛瑾瑜默了默,問“先生打算如何扳倒黃純”
韓蒔芳目光變得幽沉“陛下為太子時,險些死于宮女之手,自此,夜里睡覺都要點著火燭。如果這次經筵,舊事重演,且問題出在儀仗隊里,無論隨侍的黃純,還是負責安防的錦衣衛指揮使章之豹,都罪責難免。”
他從袖中取出一柄巴掌大小的短匕,遞到衛瑾瑜面前“所有隨行內侍宮女進入經筵堂,都要嚴格搜身,你設法把這柄匕首提前放到經筵堂里。”
衛瑾瑜沒有立刻接,而是道“有錦衣衛和殿前司同時在場,刺殺者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一旦被發現,就只有死路一條。”
韓蒔芳“她父母親族皆死于黃純之手,只要能報血仇,她愿意獻身。”
“就如之前吞金自盡的那名富商一般么”
衛瑾瑜忽抬眸,問。
韓蒔芳一愣,接著笑道“瑾瑜,你是怎么了不信先生了么你該知道我的行事原則,除非他們自愿,我不會逼人去死。”
“那國子監的學生呢如你所說,所有隨行人員,進入經筵堂都會經過嚴格搜身,殿內無端出現兇器,以章之豹行事風格,必會將整個國子監的人全部關起來拷問。”
“這你就更不必擔心了,一則,這匕首是禁中之物,普通人不可能持有,就算查,最后也只會查到司禮監自己頭上。二則,監中學生,大半都是世家子弟,章之豹沒膽量將他們全部拘起來審,陛下也不會同意。”
“不過,有一個人,你需要格外小心。”
衛瑾瑜靜靜看他。
韓蒔芳“你還不知道吧,新任殿前司指揮使人選已經定下來了,便是你名義上的夫君,北郡謝氏世子,謝瑯。”
“此子瞧著混不吝,實則十分機敏難纏,你行事時,務必要慎之又慎,莫被他瞧出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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