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陷入了漫長的沉思,仿佛一座雕像,一動不動,直到楊嬋喊她,才像是回過神似的,失笑片刻,望著雪,低聲道“我以前應該和阿素一樣,常常在西昆侖之外。”
“不過,現在想起來,那些地方好像也記得不那么清楚了。”
“為什么”
“為什么”玄女轉回頭來,看著楊嬋,淡道,“因為,我活太久了。”
“凡人百年,仙人千年,”她頓了頓,悵然地嘆道,“而我已活了數萬年。”
“在這世間,變與不變在我眼里好像失去了任何意義,我看不見四季的變化,分不清更迭的蟬鳴,好像再也生不出心力去窺探新生與死亡我應該,算是老了。”
楊嬋仔仔細細地看著玄女的臉。
玄女和玄素是雙生姐妹,她們一模一樣,可是玄素還是朝氣蓬勃,玄女就已暮氣沉沉。
她臉上雖然沒有長出任何皺紋,任何白發,可是那張帶著病氣的寡淡的臉,有了老人才會有的淡然、通透與厭倦。
“祖母。”楊嬋緊緊抓住她的手。
玄女攤開手,任由楊嬋去握她的手,忽然說“你的身體和靈魂已經差不多融合了吧打算什么時候下山呢”
楊嬋一愣。
“不是在趕你,”玄女解釋道,“不是急著下山去找哪吒嗎”
“而且,”玄女臉上閃過浮光掠影一般的笑,“他還在等你呢。”
楊嬋低下頭,悶悶地應了一聲,說“再過段時間吧。”
玄女微微彎下腰,側過頭,將楊嬋垂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后,奇道“怎得又不著急了”
楊嬋答“之前腦袋太混亂了,分不清楚他是我唯一確定的人。”
玄女“哦”了一聲,倒沒玄素或戲謔或陰陽怪氣的鬼模樣,她評價道“哪吒這個孩子跟你倒是很像的。”
“啊”楊嬋臉皺成了包子,反駁道,“哪里像了他可討厭的很呢。”
玄女聞言,戳了戳楊嬋的臉,說“九黎的人熱情直率,怎么你會是個別扭的孩子,口是心非的。”
“這樣看起來,你跟那孩子倒是更像了。”
玄女奇怪地偏頭想了想,自言自語“不過,倒是奇怪了。”
“你這是像你哪一位長輩呢”
楊嬋不尊老愛幼地端起架子教訓玄女“祖母不要再在我身上找長輩們的影子啦。”
玄女一頓,竟認認真真地道了一聲歉。
她道歉,楊嬋倒慌張了起來,她坐在原地,總不能接過長輩的一聲歉,只能轉移話題,說“說起來,祖母寫的陰符經我只拿到了人之卷,天之卷還沒見過長什么樣子呢。”
玄女笑了笑,問“想看嗎”
“可以看嗎”
“當然可以。”
說罷,玄女就給楊嬋指書籍所在的位置,玄女房里的書太多了,楊嬋翻了好久,才把一卷獸皮翻了出來,將卷起來的獸皮拉開,看到了里面的內容。
竟然,是空白的
楊嬋震驚地看向玄女,玄女淡道“天之卷我一直想寫,可好像怎么也寫不下去。”
“可是”楊嬋看到獸皮上有燒過的痕跡。
“以前確實寫完過,但是后來我毀了,想重新再寫。”
玄女看著楊嬋震驚的模樣,耐心地解釋道“人之卷寫的是當年我教給軒轅的五行八卦,奇門遁甲,誰都可以用,但天之卷寫的是當年參加那場戰爭所有人的法術他們都死了。”
“不過,我不是因為他們的死才燒掉原卷的,”她皺了皺眉,“那個時代很混亂,神、妖、人、鬼差別并不大,有些東西太僭越了,不該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