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長久的沉寂。
最后是鐘齊昊開口打破了這沉寂。他用一種示弱的語氣說“時候不早,該出門了,昨日與你母親約好了時間,恐她擔憂。”
“她不會擔憂的”這六個字在我喉嚨眼兒里打轉,終究沒說出來。這是我和我媽的糾紛,不要顯眼到鐘齊昊一個外人面前去。
何況,他都示弱了,我又何必咄咄逼人,反正有些事情,彼此心里已經有底,這就行了。
我如此想了想,按捺下自己的情緒,安安靜靜地吃了早飯,收拾了一下,和他如約出門。
原本的計劃是帶我媽到各大景點走馬觀花一圈,但很明顯是白用功,她對這些名勝古跡的興趣還沒有她對這些地方的門票需要多少錢的興趣大。
一看要門票,她就這不想去、那不想去。
好不容易把她給哄進去了,她低著頭的時間比抬頭的時間長。
一問她卻就是在看。看什么螞蟻嗎我疑心她是故意做這樣子給我們看。
行吧,雖然她掃興,但如果她真的對這些不感興趣,逼著她看,算我不對。鐘齊昊也是這么想的,走了兩個景點,他就決定改變計劃,帶我媽去購物。
先是去商場,可我媽連商場大門都不肯進,死活不肯進。沒辦法,只好去小商品步行街,私人商販大賣場,一條阿姨風連衣裙十幾塊錢的那種。
可哪怕是帶她去這種地方,她也一副心無波瀾、啥也不愛的模樣。說要給她買吧,她一個勁兒地說不要不要、不喜歡不喜歡。
可她明明是喜歡的,看了好幾眼,還上手摸了。只是一看價格,就瞬間“不喜歡”了。
我沒理會鐘齊昊和我媽拉扯,當機立斷,直接拿了東西朝收銀臺走。
她猛地追上來,劈手從我這兒把衣服搶過去往貨架上一扔,滿臉刻意作出來的嫌棄表情,拉扯著我,邊往外走邊刻薄地說“這里的衣服都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一旁店員的眼神火辣辣地往我臉上抽。
我被她拉出店門,剛一出那道塑料簾子,外頭的熱浪就迎面撲來,叫我一瞬間頭暈目眩,背上突的仿若汗毛炸開一般,一個激靈,煩躁異常。
她還在邊拉我邊說“回去吧,這么熱”
我忍無可忍地甩開她的手,沒看她,看著鐘齊昊,繃著臉說“回去吧。”
鐘齊昊還沒開口,她趕緊附和“對對對,回去。唉,那酒店趕緊退了,我昨天問了下,一晚上一萬塊”
她沖我用手比著數,義憤填膺地咋舌“皇宮啊哪兒來這么多錢我問了好幾遍嚇死我了,讓她們退,死活不給退,這不坑錢嗎我嚇唬她們說要報警她們都不怕,特別橫都是”
我腦補了一下她胡攪蠻纏酒店工作人員的場景,兩眼一黑,越發呼吸不過來了。
鐘齊昊解釋道“于彥那里住不下,所以暫時只能請伯母你住酒店”
她搶白道“我回鄉里去咧不住他那里我回去”
我沒法兒再在這里待了,抬腳就走。
“于彥”鐘齊昊仗著手長,一把拉住我,放低聲音勸道,“你媽只是為了你節儉,你擺這樣子做什么”
“你問她”我崩潰道,“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媽聽了這話在旁邊接話,聲音也硬邦邦的,她居然還來氣了“我不想做什么非要我來我說了不來不來趕緊放我回去,得準備秋收了。”
鐘齊昊都很無奈“阿姨,我說了,以后你不需要再回鄉下種地,于彥已經高考完,他想接你過來住。”
我聞言在心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