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廂房逼仄而溫暖,江玉珣竟然于他俯身喂水剎那生出了錯覺此刻的自己,好似枕在應長川膝間一般。
對于君臣而言,這動作實在是親密得有些過分。
江玉珣下意識想要起身,然而還沒動彈兩下便被背后的痛意所打斷。
“嘶”他倒吸一口冷氣,不由躲避起了面前的瓷勺,“陛下,臣自己可以。”
誰知應長川不但沒有一點松手的意思,反倒突然握緊江玉珣的手,垂眸看著他的眼睛問“愛卿可知自己不但差一點便被冰錐砸身,且滑倒在青石板上,差點重傷頭骨”
天子的語速變得格外快,再也沒了往日的從容之態。
江玉珣抿了抿唇,并輕聲道“臣明白。”
上輩子他雖不曾經歷這種險情,但沒少看冰錐傷人的新聞,自然知道那東西
的威力有多大。
“愛卿真的一點也不怕死”應長川緩緩收緊手指,直到江玉珣因為腕間痛意而蹙眉,方才稍稍將手松開。
江玉珣怎么可能不怕死
他正欲搖頭解釋,可口中卻不由自主道“臣自然怕死,怕黑、怕疼、怕未知的東西咳咳,但臣似乎又沒有那么怕死。”
別說是應長川,聽到這番的話后江玉珣本人都有些意外。
他下意識縮了縮手指,卻被天子握得更緊“為何”
應長川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沙啞。
無論是身為將領還是天子,應長川早已見慣了各種各樣亡命之徒。
甚至在大多數時候,旁人的性命于他而言,只是一串沒有意義的數字而已。
可是現在,他竟想不出什么比眼前人的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后腦的鈍痛仍未散去,疲憊感再次如潮水一般襲了過來。
江玉珣忍不住沉沉地闔上了眼睛,口中則輕聲道“臣這些年所做之事,皆已事無巨細向陛下稟報,并留下了文字記錄。無論是制酒、火藥,還是麥種與商路就算臣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陛下也能將這些事處理得妥妥當當。”
應長川垂眸不語,江玉珣一時間竟難以分辨出他的情緒。
他不禁忐忑地向對方看去。
沉默片刻,天子又問“剩下的呢”
“剩下的”江玉珣頓了頓說,“玄印監本就是陛下的人,無論臣在還是不在,都沒有太大的影響。至于有梨他也比過去成熟了許多,已經能夠獨當一面。實在不行的話還有莊大人可以幫他。”
見應長川仍看著自己沉默不語,江玉珣又絞盡腦汁道“還有江家田莊,和田莊內的所有人臣,咳咳這些事交給陛下沒什么放心不下的。”
說完,他不由輕輕地朝天子笑了一下。
江玉珣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此時他所說的都是藏在潛意識里的答案。
因為有應長川在,所以江玉珣一點也不怕什么“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勝利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炭火照亮了江玉珣的面頰。
蒼白的皮膚似乎也多了幾分血色。
“沒什么放心不下的”應長川忍不住將他的話重復了一遍。
就在江玉珣將要再次陷入沉睡的那一刻,天子突然再次用力,握緊了他的手心,逼著江玉珣抬眸看向自己的眼底。
廂房內一片寂靜,江玉珣的耳邊只剩下了自己淺淺地呼吸聲。
應長川的聲音就這樣伴隨著屋檐下的水滴聲,猝不及防地滴在了江玉珣的心間
“那孤呢”應長川壓低了聲音,語氣中竟有了幾分咄咄逼人之態。
他看著江玉珣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地問“愛卿放心得下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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