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鳶在疫鬼之前,曾有過一個孩子,但因為難產,最終子死腹中。疫鬼,應當是她的第二子。我曾翻過古籍,上面對她第二子的記載少之又少,但卻寫過,因為難產之故,夫人極為體虛,一直都在避世。當年她的夫君為了讓她身體恢復,常年以自己的靈力滋養,甚至將他自己的靈種取出,用來制藥讓她康復。”
說到此處,花慕晴的思路漸漸明晰,聲音稍頓,看向蘭淆。
蘭淆道“時間呢”
花慕晴道“夫人病重,是在日月山剛出世時,宗錄上寫過,當時為了她,花家曾經到處求買過日月參。”
日月參為日月山第一次出世時、同祟鬼一道現世之物,那自然,夫人的病,也生在那個時候。
孕育十年,病重、以靈種醫治。
一切皆已清晰明了。
因為當年在胎中遭到遏制的原由,所以疫鬼獨受花家之人修煉靈種回化之后,泡出的無根水制約。
沈向晚一直聽著,聽到這里,忍不住又道“那既然它受制于無根水,那為什么夫人還要做這些東西呢如果不做,那凡人體內的無命體不斷生長,疫鬼豈不是很快又能誕生這樣大費周章,豈不是自相矛盾”
花慕晴卻回話道
“是因為泠光圣尊。”
泠光這兩個字出,
沈向晚頓時安靜下來。他悄無聲息看了莫清嵐一眼。
花慕晴看向莫清嵐,
聲音微啞道“在谷中的無根水,并非是夫人所制,而是我做的,夫人要求我將無根水帶來,灌入谷中的地下。”
如若他們掘地查看,便會發現在谷中地下存在無數的管道,將峽谷特別是夫人的府邸都牢牢圈禁,形閉合之態包圍。
“圣尊的石劍,可以感應到所有曾被他斬消過祟鬼的氣息,唯有無根水遏制,石劍不會發覺,夫人才能安穩孕育子嗣。”
說到此處,眾人終于明白。
莫清嵐眉宇輕動,開口道“家主明知事理,卻為何要聽命夫人行事”
花慕晴聲音微啞“如果我不聽命行事,夫人便會將寄生體蔓延到除了臨海道的其他地方,族人回化的花木之體有限我沒有別的選擇。”
無根水的作用終究只是遏制,并非可以抵消,疫鬼之力過盛,無根水的作用就會被削弱。五百年前,無根水甚至被當做疫鬼扮演醫圣、戲弄凡人的籌碼,她只能如此。
坦明了所有,仿佛無力,花慕晴纖細的身體佝僂下來,神色蒼白。
夫人需要無根水暗自孕育惡胎,便以寄生之物威脅,曾經的先祖為了反抗卻被耳目奪舍,悄無聲息死去,沒有依仗,為了最大限度的保全凡人,她只能一再退步,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終究是以身飼虎,無可辯解。
氣氛幾息間陷入沉默。
在一片靜然中,沈向晚沉吟總結道“但不論如何,知道無根水對夫人目前有克制作用,便是好事。只要凡人們還堅持喝無根水,短時間就不會出大亂。”
原本避世僻靜的峽谷車輪聲滾滾,大量的無根水被裝載運往府邸,來往之人皆神色匆匆,扣首而行。最近的夫人脾氣愈發古怪,谷中未明仆從便起,夜深燈火不息。
“夫人,還是無法尋到諸仁的蹤跡。”向夫人回稟的仆從幾欲將頭低進塵埃之中。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婦人足間踏過殘損的花枝,身披青袍出浴,沒有半分情緒地看來。
在她出浴的一瞬,眾多侍女上前,將已經用過的花枝木根取出,而后又換上了新的,如此往復,不斷洗去她身上越發濃郁的氣息。
“吾兒又餓了。”低柔的聲音喃語響起。
仆從身體一縮,瞳孔驚顫,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卻依舊沒有避過。
隨著一道慘叫,那人的身體便被吸入夫人手中。
素面青衣的女人偏首,那仆從的瞳孔就驟然睜大,仿若被汲取了生命,軀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枯下來。
而隨著他的氣息愈發微弱,夫人腹中之物的祟氣就越來越濃郁。
直到最后,咚的一聲,仆從沒有生息的軀干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