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晚上六點半。
定位提醒,池南暮已從公司出發,再有半小時就到家。
江初喝了幾口溫水,及時翻下沙發,從放映室里離開。
“江先生您醒啦,”見江初出來,姜聆笑著說,“我剛才還在猶豫,要不要進去叫醒您。”
他們的住所很清凈,只有姜聆這一個傭人。
“沒事,姜姨,我定了鬧鐘。”
江初還沒從夢里緩過勁,蒼白著臉走進廚房。
操作臺上早已備好配菜,琺瑯鍋中冒著小火煨燉的牛尾湯,肉湯的香氣布滿廚房。
意面放進燒沸的鹽水中,新鮮的羅勒葉與芝士碎打成泥,做成青醬,江初機械地重復每個步驟。
煮面的湯咕嘟冒泡,江初盯著翻滾的水面,雙目出神,靈魂像是被水渦吸了進去。
滴
倒數十分鐘的計時器響起,灶臺上的明火自動熄滅。
江初從愣怔中回神,關掉計時,撈出鍋里的意面,將青醬和意面翻拌均勻,卷在白瓷盤中。
“江先生,池先生回來了。”門外傳來姜姨的喊聲。
“好,我知道了。”江初答說。
回答時,沉穩的腳步聲也響起,每步間隔的頻率都相同,漸行漸近。
江初轉過身的一瞬,腳步聲正好消失。
廚房門口的男人很高,身上的西裝剪裁精致,手巾袋里的方巾露出半角,寬嚴得體。
頭發烏黑順直,用啞光發油做過定型,整潔干爽,無一絲碎發,標準的精英模樣,從里到外精雕無暇,挑不出錯。
不同于夢里,不同于過去。
池南暮的眼睛是冷漠的,沒有一絲溫度,如同光年外的星,只能見其綺麗的光芒,卻觸不到一點熱度。
車禍之后,池南暮失憶了,完全忘記他們的相愛。
對江初來說,最難受的那刻,莫過于池南暮清醒后,冷淡地質問江初“你是誰”
江初愣了很久,才能勉強勾起嘴角,顫著聲音自我介紹“我叫江初是你的愛人。”
記憶是否能恢復,這是個未知數。
兩年來江初拼命堅持,就為等池南暮恢復記憶。
“歡迎回家。”江初勾了勾唇,笑到最常用的弧度。
池南暮沒立刻答話,輕瞥江初手里的意面,眉頭有一瞬皺起,又很快展開。
“辛苦。”短短兩個字,盡是疏離。
池南暮沒有接下意面,而是端起牛尾湯,向客廳走。
江初端著意面和空碗,跟在池南暮身后,以同樣長度的步子往前走。
兩道腳步聲疊在一起,頻率一致,不疾不徐。
餐桌是方形,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米遠,距離很遠。
江初將羅勒意面放到對面,又給池南暮盛了碗牛尾湯,瓷勺碰著碗,清脆的響聲在靜謐中顯得很大聲。
湯和面都擺好,池南暮卻不動餐叉,垂眸輕瞥意面,“江初,我已經說過,我不喜歡羅勒的味道。”
聞言,江初的嘴角往下垮,笑容漸漸消失,眼里的情緒變得陰沉。
“你喜歡的”江初抬眸,同池南暮冷冷對視,聲音偏執地否認。
池南暮蹙緊眉頭,眼中的冷漠像是鋒利冰尖,一根根刺向江初,再不復當初的熾情。
“我不喜歡羅勒,”池南暮一字一句道,“江初,我再說一次,我不是你臆想出來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