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雅君子便不會像對待枝葉一樣,直接灑一瓢水上去。
他用那帶著薄繭的手,將黏在一起的花瓣撥弄開,再把手浸在水瓢里,沾一些水,輕輕撣上去。
花瓣粘連了半天,要綻開實在不容易。
——所幸溫潤君子別的不多,耐心最多。
花瓣嬌嫩,不能用力,他只能一點點用指腹輕壓。
待到花瓣半開半合,清香的味道,便彌散開來。
溫潤君子能聞到那股不算濃烈,卻迷人的淡淡香味。
他還在繼續,一次又一次,輕輕將花瓣撥弄,直到花朵露出精神的模樣,在朦朧的光里,帶著瑩凈透亮的水珠顫顫巍巍綻開,露出里面的花蕊。
暗香浮動,繚繞在鼻息。
迷人的味道,越發濃郁清晰。
那時,君子額頭上已經滿是晶瑩的汗水。
汗水順著額角、鼻梁往下滑落,滴在干燥的地上,還洇出一點深色來。
晚風一吹。
花枝搖曳款擺。
彼時夜云輕薄,碧天似水。
一朵花兒嬌嬌歪斜,撞上了彎腰的溫潤君子鼻梁。
鼻梁上瞬間沾了兩滴帶著花香的水珠。
她記得。
花滿樓當時愣了一下,爾后便彎起唇角,臉龐帶上了幾分滿足的笑。
昱日。
除了花滿樓以外,一群人都睡到午后才起。
楚留香也沒有例外。
他們昨夜比劃到申時后才回來,現在能起床已經很不錯了。
陸小鳳一如既往,被強硬拖起來吃飯。
午飯是花滿樓親手所做,九菜一湯,十分豐盛。
聞著味道的陸小鳳,稍微精神了一點,勉強睜開那水洗都不開的眼:“咦?今日什么大日子,還有這種精致的菜肴?”
他有些驚訝地盯著那碟牡丹魚片1。
牡丹共有三朵,簇擁在鮮嫩的青色葉子之上。
楚留香也有些詫異。
他和陸小鳳對吃的都有研究,不一樣的是,陸小鳳更偏重口感與享受,香帥還會研究一道菜的工序和用料,自然也就清楚這道菜有多難做。
他的視線,悄悄落在花滿樓身上。
發生了什么好事兒?
他不信這道菜是因為他們長途奔波,花兄特意為了犒勞他們一路緊趕慢趕而做。
知子莫若母,柳天問也知道自家便宜幺兒,有點兒什么高興事情,再加上條件允許,就會做一道符合心境的菜色。
所以。
到底有什么事情,這么高興?
“這是心花怒放了?”她拍了拍楚留香和陸小鳳的肩膀,“衣衣答應馬上和他成親了?”
陸、楚搖頭。
他們也是剛剛起來,沒瞧上什么熱鬧,不清楚。
楚留香看著那盛放牡丹嬌艷欲滴的模樣,有點兒模糊念頭。
但這種事情,他也不好意思說。
柳天問四顧:“衣衣呢?”
陸小鳳肯定不清楚,楚留香便回道:“在廚房幫花兄端菜。”
他懂事兒,就不去打擾了。
菜上齊。
花滿樓用兩雙筷子擡起一片青蔥菜葉,將三朵牡丹花分到三個小碟子上,遞給柳天問、葉蟬衣和自己。
葉蟬衣都有點不好意思,下意識看了一眼陸小鳳和楚留香。
兩人趕緊擺手,真誠拒絕:“我們不愛吃這個,我們吃水煮魚片就挺好。”
這花寓意肯定不一般。
他們不敢動。
遙想當年,他們不懂事,還不太能明白君子生氣最可怕的道理,將花滿樓做的壽桃菓子偷了兩個吃,結果后半夜就幾乎住進了茅房,還差點兒睡著。
更氣人的是,對方下手非常有分寸,還提前請了老大夫候著給他們看診,開了一副苦得能把人膽汁吐掉的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