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延淡然自若“屬下這條命是尊主的,尊主若想取,只管拿去。”
四周壓得讓人喘不過氣的那股力量忽而一沉,隨即又如潮水般散去,應無咎緩緩坐直身形,面無表情盯著陸延,半晌后驀地輕笑了一聲“你倒是有意思。”
白骨劍爐中的日子暗無天際,只有燒得人痛不欲生的滾燙巖漿,他已經有數百年不曾見過這樣有意思的人了。
應無咎想起那段時光,只覺身上痛楚愈發強烈,他低低吐出一口氣,連嗓音也啞了下來,藏著說不出的疲憊與死寂“好好辦事,你若忠心,本尊定然不會虧待你。”
一縷墨發從肩頭悄然滑落,無端讓人覺得惋惜,仿佛那是一朵開敗了的墨蓮,零落成泥,頹然腐爛。
陸延自然是知道這人有多疼的,日日夜夜,從未停歇。他緩緩抬手,遲疑一瞬才借著袖袍遮掩攥住應無咎冰冷的指尖,淺藍色的治愈力驅散了灼熱的疼痛,低聲道
“屬下陪您一起等吧。”
應無咎身形一僵,卻也沒掙脫。
今夜果然兵荒馬亂,只見暮色盡褪,一輪紅日緩緩升起,天色乍明時,風煞押著六名青衣爐鼎步入了玄燭殿,跪在下首道
“稟尊主,那些仆役互相指正,此六人昨夜行蹤不定,輪值時辰混亂,似乎與昨夜那人有牽扯,特帶來由您發落。”
陸延悄悄松開手坐在一旁,只見那些青衣爐鼎有男有女,聞言皆跪在下方磕頭求饒,涕淚橫流,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樣
“尊主饒命尊主饒命屬下是一時糊涂啊那人予了我們數千靈石,讓我們帶他扮作仆役混入城中,倘若不從便命喪當場,求您恕罪”
應無咎似乎是被他們哭的頭疼,閉目用食指揉了揉太陽穴,聲音夾雜著淡淡的不耐
“打散魂魄扔到焚骨爐里,讓其余的仆役全部過去觀刑,倘若再有吃里扒外的人,便是此等下場”
這些人不過是小魚小蝦,魔域內部一定還藏著仙門百家的細作,只是掩藏得太深,一時查不出來。
風煞一揮手,立刻便有魔修上前將這些人拖了出去,就在這時,其中一名男子忽然扒住門檻不松手,焦急高聲喊道“尊主尊主屬下知道魔域中還藏著一名細作,只愿將功折罪,求您饒屬下賤命”
應無咎聞言掀起眼皮,來了興趣,他下巴微抬,示意魔修將說話的那名男子拖到面前來,淡淡吐出一個字
“說。”
那男子遲疑一瞬,忽然抬手指向一旁的陸延,咬了咬牙狠心道“便是他”
“這些日子陸延常常夜出不歸,形跡可疑,有一次屬下當值,親眼看見他站在墻頭與一名黑衣人說話,只是那人身形一閃就消失了,屬下也不敢往外說。”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頓時數雙視線都看了過來,盯得人如芒在背,只有應無咎不動如山,饒有興趣問道“既然當初不敢說,為何現在又敢說了”
那仆役支支吾吾道“屬下屬下擔心他害了尊主。”
應無咎聽不出情緒的嗯了一聲“也有道理,拖下去一起燒了。”
“是”
風煞聞言領命,正準備上前把陸延揪出去一起受罰,誰料應無咎卻忽然抬手攔住,他睨著那名神色僥幸竊喜的青衣男子,唇邊弧度冰冷,一字一頓道
“本、尊、說,把他拖下去一起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