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白酒的辣與醇香在褚歸舌尖綻開,一如他隨著時間流逝而逐漸加深的愁緒,說來好笑,他深信自己能與和賀岱岳走到一起,但對走到一起之后的未來,卻充滿了迷茫。
酒精慣會鉆空子,淺淺半杯下肚,褚歸恍若微醺,這絕非他平時的酒量,莫不是喬德光的老酒度數太高
喬德光沾了酒話多了起來,褚歸認真聽著,偶爾回應兩句。一頓晚飯吃了近兩個小時,褚歸尚有七分清醒,落日西沉暮色四合,他婉拒了喬家人的相送,步伐輕穩地拐上了大街。
短袖襯衣的領口箍得有些難受,褚歸解開兩顆扣子,夜風拂過脖頸與鎖骨下的小片皮膚,帶走微潮的汗意,褚歸兀地停住了腳步,下一秒換了個方向。
他先是以正常速度行走,接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到最后變成了奔跑,風灌滿了襯衣的下擺,隨著身體的起伏而上下飄動。
什么晚霞與暮色,什么過去與未來,褚歸通通不管,他只要現在、現在立刻馬上見到賀岱岳
身側的建筑與樹木飛速后退,褚歸一股勁跑到了京市醫院,十分鐘的路程縮短為了四分鐘,微薄的汗意化作汗珠滑落,濕淋淋的,在他臉上與脖頸覆上層晶瑩的光。
褚歸深深吸氣,平緩因快速奔跑而急促起伏的胸膛,腿部肌肉微微發脹,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
汗濕的襯衣貼在了后背,褚歸渾不在意,他穿風踏月,在住院部值班護士疑惑的目光中站到賀岱岳的病房門口。
食指曲折,在門前懸停三秒,咚、咚咚。
“賀岱岳,我有事找你。”門是褚歸自己推開的,病房里分明有三個人,賀岱岳、老爺子以及老爺子的護工,而在褚歸眼里,除了賀岱岳,其他都是背景。
晚上八點,睡得早的已然躺下,但大部分人還醒著,一天到晚困在醫院無所事事,哪有那么多瞌睡。白熾燈照亮了褚歸的面容,他的臉頰與嘴唇仍殘留著奔跑后的紅,襯著他的黑發與精致眉眼,仿佛抹了胭脂一般。
賀岱岳一時看癡了,竟忘了第一時間對褚歸的話做出反應。
“我們出去說。”褚歸的手碰到了賀岱岳的肩膀,欲把他從床上扶下來。
極淡的酒氣撲在賀岱岳的鼻尖,他們的距離近到賀岱岳稍稍往上抬一抬頭,就能碰到褚歸上唇。
“你等我一下。”褚歸遞出拐杖的手回縮,轉頭去護士站借了把輪椅,讓賀岱岳坐在上面,推著他去了住院部后面的空地。
空地無燈,夜色愈發濃重,他們幾乎看不清互相的表情,但僅憑一個模糊的輪廓,足夠他們在腦海中描摹出對方的完整的模樣。
褚歸滿腔的話突然無從說起,他腳掌碾了碾地面,聲音輕得像此刻的風“拆了線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褚歸站在輪椅后面,賀岱岳不得不仰頭看他,不知誰的手電筒往這邊晃了下,剎那間,兩人四目相對。
賀岱岳發現褚歸的表情跟他的語氣是兩個樣子,可惜手電筒晃得太快,他沒來得及細看。
褚歸在難過,他為什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