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那溫涼的手太過輕柔,又或許是那令她安心的冷香一路敲打著她的心臟,先前就要被她掩埋的情緒,又在此刻卷土重來,且更加洶涌。
她伸手握住那只手腕,緩緩俯首將臉埋在女人腿上,道“我救不了他們。”
那些倒在廢墟中掙扎求生的人,曾在瀕臨死亡時絕望又哀戚地看著她,乞求她能救他們一命,可季容妗救不了,甚至連那批失竊的糧食也未能帶給他們。
承載太多人的希望與乞求本就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更痛苦的是,她辜負了這些期望,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她救不了他們,更害怕他們絕望的目光。
季容妗一字一句地,將這一個月以來發生的事全數講給了沈竹綰聽,說到那些人希望燒死生于疫病中的人時,聲音哽咽。
“于公而言,他們的提議是對的,但于私而言,我不想再看見更多的人死去,江太醫和江楠語都在為此努力,他們分明有活下來的希望。”
分明有活下來的希望,卻因為旁人害怕連累,而要被火活生生燒死,季容妗下不去那個決定。
被她握在手中的那只手腕動了動,帶著安撫的意味摸了摸她的頭。
女人的動作很輕柔,說出的話卻極為冷淡,甚至于無情。
“駙馬,你應知曉當斷則斷。”她說“留下來是否有救尚且未知,但留下來會繼續擴大疫病,卻是肯定的。”
疫民眾多,江楠語雖在努力,可的確未曾配置出解藥。
沈竹綰的話雖然無情,可也是事實。
與其等待一個不知道的結果,不如將現有的影響降至最低。
沈竹綰一如從前,冷靜到近乎冷漠,所有的事在她這里都要經過利弊的權衡。唯一的例外,或許只有眼前這個趴在她腿上嗚咽的少女。
心底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沈竹綰撥弄了兩下她的頭發,輕聲“具體如何安置,還是由駙馬決定。”
腿上的少女終于抬起了頭,許是剛哭完的緣故,眼圈紅潤,眼底盛滿水色,倔強的模樣莫名令人動容。
“公主。”季容矜出聲道“我們可以將患病的災民與未曾患病的分開,這樣,便影響不到那些健康的人了。”
沈竹綰并不意外她的決定,只道“好。”
見沈竹綰應聲下來,季容妗便像是有了主心骨,起身道“公主,您怎么”
話未說完,起了一半的腿忽的一彎,蹲太久的麻痹感令她不受控制地往沈竹綰的方向倒去。
女人眼疾手快,可終究還是沒能將她完全扶住。
季容妗滑倒在女人身上,臉埋在了兩處柔軟之間。
耳邊是女人沉靜規律的心跳,冷香猝不及防撲了她滿身,季容妗怔愣一秒,快速起身,伸出手關切“公主,你沒事吧”
沈竹綰瞥她一眼。
那只伸出的手便驟然頓在半空,尷尬地輕咳一聲,季容妗收回手,解釋道
“蹲太久,腿有些麻。”
說完,又往公主胸前快速覷了一眼,耳尖浮上可疑的紅暈“公主,臣有沒有撞痛你”
“未曾。”沈竹綰收回目光,往床邊走去,順帶著回答了她先前未曾問完的問題“本宮過來看看你,順便辦點事。”
季容妗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眸光微亮“公主是來看臣的”
顯然,季大人只聽進去了前一句話。
沈竹綰坐在床邊,瞧著她的模樣,無奈道“是,本宮特意來看駙馬的。”
季容妗那些亂七八糟的心緒在這句話下頓時煙消云散,她湊過去坐在沈竹綰身邊,尾指輕輕勾起沈竹綰放在床邊的手,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什么都沒有說,只望著沈竹綰笑。
不過是一句話,便開心成這副模樣。
沈竹綰唇角微彎,并未扭頭看她,放任少女不安分地捏著她的手,道“不過此事切勿張揚。”
季容妗側了些眸“微服私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