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正的四哥不是一直這么過來的嗎”顧瑾玉聲音又沙啞起來,“你們誰也不接納他,他一個人被隔絕在方寸之地,孤獨了這么多年,你享盡世家榮華,全府尊榮,沒有人逼迫你晝夜不休地做牛做馬,更沒有人強迫你以色事人,你有什么不可以的”
顧守毅被留在原地,顧瑾玉轉身去往東林苑,顧小燈住過的地方全部由祝彌封住,北伐之前,他想盡可能地待在和顧小燈有關的地方。
可是長洛如此之大,顧小燈活動過的地方卻如此之小。
顧瑾玉要毀了摘星樓、明燭間、竹院,蘇明雅不配。
刨除那些之后,顧小燈就剩下寥寥的領地痕跡。
顧瑾玉在地上走,花燼在半空跟著他,一人一鷹進了被許多貴公子譽為桃花源的廣澤書院,走到了顧小燈的牢籠里。
平平無奇的小屋舍門口,皮毛干枯的黑白牧羊犬無精打采地趴著閉眼,花燼率先飛到它面前,小狗和大鷹各有一雙黑豆眼,一對視便都明亮起來。
小配活過來地亂竄,圍著花燼亂搖尾巴,不等顧瑾玉走近就狂跑到他身前,立起前腿扒著顧瑾玉的衣袍亂蹭亂叫,它不嫌顧瑾玉一身風霜和腥氣,只是在興奮過后,迷惑地不住歪著腦袋看向顧瑾玉身后,那意思十分明顯我另外一個爹爹呢
顧瑾玉沉默地把它抱起來,小配開心又著急,不住地汪汪吠叫。
待抱它進了屋內,奉恩和奉歡已經恭敬地侍立在門邊,奉恩還鎮定些,奉歡卻是緊張得要哭出來。
顧瑾玉沒有為難他們,只是抱著狗默默走進里屋,低頭問懷里的小配“小燈平時都在做些什么,你知道嗎”
小配泥鰍似地從他懷里跳出來,蹦蹦跳跳地跑到書桌前,挨個把抽屜咬出來,像顧瑾玉展示了顧小燈按著時間順序整理的見聞錄、功課筆記。
顧瑾玉的睫毛抖起來,手伸在半空猶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顧小燈最早的一本見聞錄。
翻開第一頁,記述的是顧小燈當年第一天進學堂的感想
世道太平,人間盛世,長洛黃金鄉,廣澤桃源家
顧瑾玉小心地往后翻,很快看到了這樣一行
天銘十三年,盛夏五月,聽瑾玉談吐有感,顧森卿,真如深森未知,如霜刃冷冽與我天差地別
只此最后一句,顧瑾玉被一箭穿心,恢復的淚腺又發作起來,眼淚不受控制地便砸了下去。
他急忙別過臉去,緊抿著唇等悲愴過去,小配圍在他身邊,圍了半天都找不到小爹爹,翹起的快樂尾巴耷拉下來,尾巴尖尖垂在冰冷的地上,湊過去舔顧瑾玉臉上的淚痕。
顧瑾玉閉上眼,低頭深呼吸半晌,才抱住小配,小心再打開顧小燈四年前的見聞錄。方才看到里面劃去了一行,他翻著紙張辨別那行被顧小燈自己否定的痕跡,很快認出了那一行是“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
所以顧小燈當時記的是森卿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與我天差地別
顧瑾玉失控的淚腺久久不能緩過來。
我在人間位極人臣。
你在水下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