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滿臉淡淡“嗯。”
岳栩輕聲“且這避子藥”
沈硯一記冷眼掠過。
岳栩陡
然怔愣,忙忙垂首斂眸“是屬下僭越了。”
腳步聲漸行漸遠,兩道頎長身影逐漸消失在宮門口。
滿園寂然無聲。
寢殿疏影橫斜,宋令枝雙目愕然,她怔怔坐在榻上,一雙杏眸茫然無神。
裊裊青煙氤氳而起,模糊了宋令枝半張臉。
耳邊好似落下宋老夫人殷切的期盼,后宮如履薄冰,若是有個孩子傍身,祖母也可放心些。
亦或是云黎好心的提醒,她說若是宋令枝有了子嗣,興許言官也不會冒死進諫。
手指一點一點掐入掌心,殷紅的指痕顯而易見。
白芷端著攢盒踏入寢殿,瞧見榻上怔愣的宋令枝,險些唬了一跳。
忙忙踱步上前“娘娘醒了怎么也不說一聲”
言畢,又轉首朝外喊了一聲,當即有宮人端著盥漱之物入屋,只站在緙絲屏風外。
白芷雙手端著沐盆,又遞來青鹽,親自伺候宋令枝漱口。
“娘娘是做了噩夢嗎”
白芷眉眼透著關懷憂慮,“奴婢瞧著娘娘怎么心神不寧的先前陛下也過來了,說是”
宋令枝遽然揚起雙眸,目光定定落在白芷臉上,纖細手指緊緊攥著白芷的手腕。
“適才陛下可是來過明枝宮”
白芷怔怔點頭,遲疑道“是,陛下說娘娘還在睡,不讓奴婢叨擾。”
宋令枝身子搖搖欲墜“岳統領可是也來了”
白芷愕然“娘娘怎么知道的,岳統領說是找陛下有要緊事。”
宋令枝緩緩倚靠在青緞提花靠背上,無力閉上雙眼。
耳邊只剩岳栩不小心說漏嘴的“避子藥”三字。
白芷驚慌失措“娘娘怎么了,可要奴婢喚太醫來今兒茶房煎的一和藥還沒送來,那宮人是個新來的,也不知道”
宋令枝睜開眼,眉眼疑慮漸染“新來的宮人”
白芷頷首“是陛下打發送來的,說是怕奴婢和秋雁照顧不周。娘娘,可是那人有異”
“陛下的人”
宋令枝喃喃,唇角忽的掠過幾分苦澀譏誚,她想同沈硯大吵一架,想質問對方為何這般做。
可最后的最后,宋令枝也只剩下一句,“白芷,備車。”
她忽然很想很想出宮。
御書房。
黃花梨嵌玉理石書案后,沈硯一身明黃廣袖圓領長袍,日光穿過紗屜子,凌亂灑落在沈硯指尖。
書案上筆墨紙硯俱全,一眾筆海排開,身后玲瓏木板雕空,或是貯琴,或是貯著水仙花盆三足洗。
一眾朝臣身著緋紅官袍,畢恭畢敬跪在下首。
為首的老人滿臉滄桑,一雙眼睛雖渾濁不堪,可望人時卻是凌厲睿智的。
他拱手,雙膝跪地,老淚縱橫“陛下膝下無子,當采選秀女入宮,充盈后宮才是正理。陛下,無后為大啊。”
又有文官跟著下跪“陛下,老臣跟著先帝數十年,若是陛下這般肆意妄為,日后老臣還有何顏面去見先帝啊。”
“陛下,皇后善妒,難擔一國之母,且皇后伴君多日,遲遲無所出。臣斗膽請命,廢去皇后”
書案后的沈硯忽然抬起眼眸,一雙黑眸冰冷淡漠,只輕輕一瞥,下首跪著的文臣忽的汗流浹背,不寒而栗。
齊齊俯首跪地“臣等請陛下三思,廢去皇后”
沈硯忽然起身,寬松衣袍落在日光之中,他聲音從容不迫,緩慢自案后走下。
長身玉立,涼薄的一雙眼睛望不見半點柔和溫情,如大漠孤煙冷漠。
手中的青玉扳指輕輕轉動,沈硯居高臨下站著,垂首睥睨下首的文臣,笑意不達眼底。
“無顏見先帝”
沈硯低聲呢喃,輕輕一哂,“怎么,俞侍郎怕不是忘了,朕的好父皇是如何逝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