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松庭怔了一怔,張了嘴,卻不知說什么。
那一枚昆火耳玨,是他流亡生涯里為數不多的亮光。
他在無盡的寂寞里反復懷念,堆砌出一種崇高近乎完美的心象,盡管他第一眼見到昆吾神庭的中廷帝姬陰蘿時,她與那時的嬌怯堅韌不同,而是在極盡奢靡的宮闕宴廷游刃有余。
雙闕連甍,翠管銀罌,周圍一派觥籌交錯的濃艷富麗。
她更是占盡了宴廷風光。
當時他還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人族修士,托了貴人的福,作為隨從附庸入了宴,聽得旁邊有人詆毀她,他忍不住反駁了句。
哪里想得正主就站在他身后,聽個正著。
他轉身,隨著天光刺痛眼瞳的,還有她額心埋著的一枚金瓣圣花神徽。
中廷小帝姬腕纏一截紫金蟒蛇鞭,氣勢極盛,鞭得那背后詆毀者皮開肉綻,面無血色,淡綠蛇瞳似倒刺一樣,寒浸浸鉤著他的肌體。
“人族,你跟人了嗎”
“小子尚未。”
“那你記住了”
中廷小帝姬耳系一輪極為磅礴璀璨的波月翠海,腰下鋪著一襲絲光游走的青蓮帝典裙,她離他不足一臂,用那浸足血腥的蛇鞭倒扣住他的下頜,上面的刺芒鋒棱深深抵進他頸肉。
殷紅炙熱,好似某個專屬的頸圈烙印。
“神世,昆吾,鄭陰蘿”
“鄭帝姬”
她鞭刺入骨,露出小巧笑痕。
“我叫主人。”
“主、主人。”
“乖啦”
蔣松庭雖然覺得她真身與想象有些出入,卻更加符合他那崇高烈艷的心象,此后更是一心一意,侍奉她足前。
陰蘿瞇眼。
好家伙,跟姑奶奶對峙還敢走神
不搞你都對不起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掌心陰雷轟然塌進蔣松庭的腰腹,綿密不絕的銀芒淹沒視線。
“蔣公子”
“撕啦”
蔣松庭對她的偷襲根本不設防,身軀一個趔趄,墜落青綠玉鎖絲帛。
在混亂失控的驚呼中,他眼疾手快,拽住了陰蘿的一截紅袖,繡著半卷元氣淋漓的白銀桐花。
腰后懸空,鋪著萬丈深淵,罡風凌厲切割萬物。
而腰前,雷氣消散后,逐漸顯露一張劍眉星目的少年臉龐,長長的孔雀藍金絲絳被颶風挑飛,伴隨烏發垂落一側胸前,從那漩渦般的眸星中,蔣松庭隱隱窺見當初中廷小帝姬艷絕宴廷的影子,驕橫又跋扈。
她氣勢洶洶問他,“知錯了沒死到臨頭你知錯了沒”
“還敢不敢跟主人犟嘴”
蔣松庭腰腹仍積著一叢悍然雷火,五臟六腑碎的碎,傷得傷,卻在此情此景下,騰起一絲奇異情緒。
他眉宇微動,乖乖求饒,“主人,我知錯了。”
“知錯就好。”
陰蘿翹起唇,頰邊浮動著笑痕,頗有一些癡纏的孩子氣,沖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蔣松庭又是一怔。
等了半會都沒見人應,陰蘿的溫良模樣裝不下去了,跋扈本性暴露,朝著人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輸出,“你個蠢貨,都快重死了,你還傻瞧著我做什么,發什么春情,真想去崖底喂異獸嗎,姑奶奶倒是可以成全你”
蔣松庭眉宇舒展,朗聲一笑,回握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