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不是帝姬教的。
帝姬沒教過她這么炸裂的話。
這是她看到那些人的目光時,自然從胸腔里生出來的一句話。
說完之后,她就后悔了。
嘿這樣的話是能說出來的嗎是不是太莽撞了他們見面總要先寒暄幾句,她提前也記過背過這樣的話,怎么突然間就全忘了
非常后悔,渾身的汗毛都跟著炸開了似的,炸開又收緊。
可話已經說出口,再收不回來。
而她不是一個會沉浸在過去的懊悔里非常久的人,即使是在懊悔,她的眼睛也緊緊地盯住了眼前的人,將他們每一個表情和動作,她想清楚的想不清楚的,都牢牢擠在心里。
不要緊,王穿云對自己說,她雖不知道經過,可她知道帝姬要的結果。
她只要奔著哪個方向去就是了。
廳堂里靜的這一會兒,有人的眼睛又向著大門的方向瞟了一眼,很快又收回來了。
王穿云也記下了這個細微的表情,過后她左思右想,才想清楚那人是慌得想立刻離開。
為什么沒走呢也許是因為這里并非高朋滿座,就這么寥寥六七個人,要是等杜充打完仗回來追究,誰走了誰就有泄密的風險哪
但泄密之后呢還是那句話,神霄宮的女道士罵杜充,算不得大事,杜充只能打擊報復,不能真像個土皇帝一樣給她斬首況且他敢不敢公開干這事還兩說呢他雖是個大名府留守,對面卻是個帝姬,還是個有神霄派光環加身的帝姬。
杜充也許會贏,但帝姬一定不會輸。
想清楚這一點,王穿云的第二句莽撞話就不能單純認為是莽撞話,必須要猜一猜,是不是一種試探呢
他們用試探回應這種試探。
“在下不明道官所指,”一個三十余歲的文官笑道,“杜帥與磁州共議出兵解真定之圍,若能成就這番功業,是大宋之幸,亦是杜帥之功。”
這和簽判說好的不一樣,王穿云想,明明說好了都對杜充不滿的
她后悔之后想起來的那些客氣話又用不上了,只能硬著頭皮仔細想一想。
“能解真定的圍城,的確是大功,”她慢慢地說,說完這幾個字,腦子里就又蹦出了一串字,“可杜帥之前連試都不曾試過,是缺了磁州的義軍嗎”
那個文官就不說話了,很吃驚地看著她。
這個小女道是怎么回事
朝真帝姬故意派一個傻子過來這幾日觀其言行,確實是有點憨,當然也許帝姬真就下了這步棋,迷惑杜充可傻子怎么能說出這句話呢
“缺了磁州的義軍”這下子真是誰也不敢去杜充那嚼舌頭了你說他殘忍嗜殺,他不在乎,他會說這是抗擊金寇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可你要是說他缺了磁州的義軍就不敢救援真定,這耳光可太響了
況且在座的都不是傻子,還會往深了一步想要是真就靠義軍解了真定的圍,不是在打杜充的臉嗎
那杜充為什么還要與磁州義軍共議出兵
這事兒不能細想。
越想越驚心動魄,那燕國地圖鋪著鋪著可就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