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致遠在同學聚會上得知她戀愛,不亞于顛覆對她的過往認知,陷入茫然無措的境地。
這是一種可怕的失控感,他并非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她對他的排斥和反感或許是真的,他認為跟她心有靈犀,完全就是在自作多情。
她僅僅是煩他,不是煩所有人。
似曾相識的酸澀涌上心口,韓致遠許久沒體會過此等滋味,他童年時將這種感覺命名“委屈”,但成年后早就將該詞從詞典中鏟除,重新品嘗只余異樣和陌生。
韓致遠試圖讓理智占據大腦,意識到待在她面前,只會繼續失態,干脆轉身離開。
恍神間,楚弗唯以為自己眼花,才會看到他眼眶泛紅,想要定睛端詳其神態,又被凜然背影截斷視線。
某種悵然若失之感,如藤蔓攀爬上心臟,致使她驟然出聲。
“你去哪兒”
韓致遠停步,仍背對著她。
楚弗唯嘴唇緊抿,她努力穩住聲線“你回來,我們好好理論理論,我平常什么時候沒看過你”
韓致遠不言。
他如雪山上的冰雕,靜靜地矗立原地,絲毫沒出聲的意思。
“是誰每年給你發祝福,怕你逢年過節沒親人”
“是誰飛到國外看望你,覺得韓董沒空去你學校”
“是誰答應你異想天開的合約,就怕你有天被韓旻熊找人撞死”
楚弗唯原本想好好講道理,但她不知為何面對他
,總是無法控制情緒,被他默不作聲的叛逆激怒,無緣無故也被攪動出兩三分委屈。
她琢磨不透情緒的源頭,也克制不住心潮的波動。
不知何時起,她和他就像在照鏡子,但凡有一人生出情緒,便會映照到另外一人。
“韓致遠,你真以為我窮酸到,幾個臭錢就能打發”她咬牙,“恒遠股份算個屁,換別人硬塞,我還不要呢”
“你少跟我武武喧喧,搞得像我欺負你一樣,你這輩子就是欠我的”
說到最后,楚弗唯氣急敗壞地道德綁架,她的聲音洪亮,聲線卻在發顫,如被混亂撥動的琴弦,稀里糊涂也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地傾瀉而出。
或許,她和他永生都在互相刺激、彼此傷害,如同抱團取暖的刺猬,你扎扎我、我扎扎你。
屋內再無其他聲響,唯有她的話在回蕩。
漫長的寂靜后,一言不發的冰雕動了,如被早春微風喚醒,不再回避她目光,重新跟她面對面。
“那要怎么打發你”
她酣暢淋漓的憤怒,非但沒有將他刺傷,反而讓他活了過來。
絕望不是面對空谷吶喊,而是吶喊完后毫無聲響,但她現在給予了回聲,甚至絲毫不遜色于他。
喊聲遠去,微風襲來,隱匿的歡欣就如嫩蕊在谷底綻放。
韓致遠指尖微麻,強壓紊亂的心跳,自嘲道“股份都不行,欠你這么多,真給你做奴隸么”
她眸光微閃,賭氣道“對。”
下一秒,他唇角漾起笑意,似如釋重負,似無可奈何,終將細雪融為春水。
“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