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知坐在床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了幾秒才抬手蹭了一下臉頰。
他那一下沒把眼淚擦干凈,只是在眼睛下面涂開一片反光的水色。
“沒什么,”燕知低下頭,“剛才在跟學生發語音。”
牧長覺走到床邊蹲下,仰視著他。
燕知的眼睛腫得很厲害,兩側的睫毛都濕漉漉地黏在一起。
“你跟學生說什么了”牧長覺輕聲問,試著捕捉他的目光。
“工作上的安排。”燕知偏開眼睛,沒看他。
牧長覺揉揉他的手,“燕老師睡醒了不找我,先跟學生發語音”
其實他剛才進門前不是完全沒聽見。
燕知想讓什么人來陪他。
“有工作。”燕知一直低著頭。
牧長覺握著他的一直暖不上來的手指,“你需要從學校拿什么東西嗎,我回去給你拿一趟”
燕知立刻抬頭看他,“你要走嗎”
他自己還沒意識到,手指就已經反過來握住了牧長覺的手。
“沒有,不是。”牧長覺站起來摟住他,“我只是問你用不用拿東西,我讓陳杰去拿也是一樣的。”
他從上往下把燕知完全攏進懷里,輕輕拍著他的后背,“我不走,我沒有要走。”
燕知沒辦法不承認。
他的身體太熟悉牧長覺的溫度和觸感,只要一被抱住就會立刻轉換到相反的狀態。
如果他原本是平靜的,就會變得集中而緊繃。
而此刻,那種氣息一包裹上來,燕知渾身叫囂的酸痛和擔心被察覺異常的焦躁在一瞬間偃旗息鼓,像是一身逆著的鱗片終于被順了過來。
這是火柴帶不來的溫暖。
燕知的手指蜷了一下,還殘留著曾經抓握的肌肉記憶。
但他手抬到一半就被理智向回收。
“燕老師不用客氣,”牧長覺把他的手壓到自己腰上,聲音輕輕的,“這件衣服也不差這一兩道褶子了。”
猶豫了半秒,燕知抓住了。
心里僅剩的幾分飄浮感也逐漸降落。
當身體逐漸恢復平靜,燕知有點不知道如何收場。
這時候他再說“謝謝牧老師”,顯得有些那么不合適。
牧長覺稍微彎下腰,用手指很輕地碰了碰燕知紅腫的眼睛,“沒事兒,不舒服的時候需要我是正常的。燕老師已經非常厲害了,不用在這個時候還比別人堅強。”
燕知垂下眼睛強作鎮定,“我好多了,沒有不舒服了。”
牧長覺揉著他的后背,聲音特別溫和,“這么厲害那我得多抱會兒,難得遇到燕老師這么品學兼優的小朋友。”
燕知被抱得臉慢慢紅了,不動聲色地把勾在牧長覺襯衫上的手指慢慢松開。
“醫生說還得輸一周液,防備你炎癥上來會咳嗽。”牧長覺溫和的語氣里沒什么商量的余地,“你留院觀察這兩
天,我都會在這里,燕老師好好休息就行了。”
“我自己住院可以的,”燕知說服他的同時也說服自己,“我不需要”
“我需要。”牧長覺輕聲打斷他,“燕老師,我如果想著你一個人在這兒住院,是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
燕知又被他說啞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