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風云變幻,雨后晴空被烏云籠罩,壓地很低,沉悶悶
的,濃郁厚重的烏云被風攪弄成漩渦,像是掛在天上的大磨盤,隨時會坍塌砸下,將這片土壤擊穿。
偏偏這異象并未驚擾王城中的百姓,他們依舊像以前那樣重復一成不變的生活。
城郊的佃農從木桶里舀出一大碗水咕噥喝下,抹了把已被風干徹底不存在的汗,繼續彎腰勞作,城中攤販空握著手眉開眼笑地給顧客推賣,攤販面前的女人細指點挑,拾起一支早被風卷走不存在的步搖往發髻間簪,瓦屋掀飛,無人問津,亂石磕破腦袋的人還在說說笑笑,血液滲進眼睫,也毫無感知。
他們都不是活人,只是存在于幾十萬年前的那個鴻濛世界里人的虛影投射。
他們對幻境中發生的變故視若無睹。
可這片死地的幻境做的太逼真,乍一看難免悵然。
倉靈捏了捏奚玄卿的手指“都是假的。”
奚玄卿“嗯,我知道。”
他頓了下,回握倉靈的手“我知道你是真的。”
倉靈
眨眼間,奚玄卿便已順著那根微弱的靈線走到盡頭。
這是一座巨大的祭臺。
白玉石壘砌成的高臺足有一座宮殿那么大,臺下更是寬廣空曠,足能容納幾千人同時觀摩。
拾階而上,便見祭臺四周雕刻著玄鳥圖騰的石柱上燃著騰騰火焰,柱身繚繞著粗壯的鎖鏈,層層纏縛振翅欲飛的玄鳥。
倉靈覺得奇怪,安是愿的國師袍上就鐫繡著玄鳥圖騰,王朝宮殿處處雕琢描畫這種崇拜象征,而這座祭臺卻詭異地用鎖鏈困住玄鳥。
他們到底是崇拜象征神明的玄鳥,還是貪慕神明帶來的好處,生怕神明振翅飛走,從而鎖住它,讓它生生世世都留在人間,滿足人類一個又一個貪婪的愿望
眼前的畫面像盛開的蓮花,一層層脫落。
一浪又一浪襲來的口號喊聲,由遠及近,直往倉靈耳朵里鉆。
他們在喊什么
是“殺國師,誅妖邪”還是“殺皇子,誅妖邪”
聽不太真切。
但國師和皇子,不都是安是愿嗎
在安是愿那個故事里,他最后甘愿像玄鳥一樣,鎖鏈纏縛,被那些愚昧的臣民一口一個妖邪唾罵,直至一把火燒成灰燼
那些聲音太吵鬧,喊的他頭疼。
他想捂住耳朵,卻發現自己手上多了個火把,熊熊烈焰燎焦了他一縷長發。
他發現周圍多了很多人,他站在臺階上,眼前是一雙雙赤紅的眼,抱著孩子的女人,拄著拐杖的老人,還有懵懂的被帶起節奏一道喊“殺皇子,誅妖邪”的孩子,盡管他們并不能理解什么意思。
一回頭,倉靈發現祭臺四周站著許多同他一模一樣服飾的年輕人。
一身月白窄袖勁裝,皮革腰帶緊緊扎在腰間,頭發高高束起,馬尾颯沓。
正中央,被捆在祭臺上的,是剛剛還牽著他手的奚玄卿。
他在對倉靈笑,
可他渾身上下都是傷,血都要淌干了。
倉靈不明所以。
他的雙腿不聽話地朝奚玄卿走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口中吐出他自己都不理解的內容。
“大祭司讓我親手來做,這個身份很好,我不想引起他的懷疑,所以沒拒絕。”
奚玄卿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
“你就不難過嗎”
奚玄卿反問倉靈“我死,你會難過嗎”
倉靈搖了搖頭。
他控制不住自己身體的反應,也控制不了自己說的話。
然后,他看見自己握著火把的手抬起來,觸上奚玄卿的衣角,火舌舔過,燃燒成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