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濯笑說“早說過你是個好人,死到臨頭還不忘夸我。不過你這顆腦袋離身不朽,想必是有高人相助,我很好奇,不如你現在就將實情告訴我,免得一會兒還要受苦受累。”
媒公自認倒霉,誰能料到他在三羊山這樣的窮鄉僻壤還能撞見煞星他死到臨頭,膽子反倒大了起來“今夜你阻撓溟公親事,祂已將你恨在心上,你以為自己還能風光幾時”
江濯的折扇輕輕敲打在鬢邊,烏木襯著他眼尾的三道紅點,在引路燈的映照下,更添幾分清絕。他也奇怪,把人惹惱了還要笑,不緊不慢的,倒讓人摸不透心思“正所謂不遭人嫉是庸才,溟公恨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媒公早聽過江濯大名,這人表字知隱,行事卻半點“不知隱”,傳聞他曾替人出頭,招惹了天命司的官司,被師父羈押看管在北鷺山上,一關就是二十年,本以為他再下山必定會夾緊尾巴做人,沒承想他的行事作風一點兒沒變
“你我行當不同,本該井水不犯河水,我倒想問一句,江四公子,”媒公恨聲說,“你干什么非得橫插這一手”
江濯詫異“你不知道”
媒公險些被他氣吐血“我不知道”
江濯抬手,把那盞引路燈撥了過去“這燈原是我北鷺山婆娑門一脈的東西,幾年前遭人盜走,一直下落不明,我此行下山便是來找燈的我也想問一句,你好端端的把它的燈芯摘了干什么”
他剛在廟中一碰這燈,便知道它形似神不似,料想是媒公做了手腳,可是媒公修為低淺,絕不是能摘燈芯的人。
媒公說“你少放屁這燈分明是”
他剛說到此處,舌頭忽然打了結似的,連說“是、是、是”。
江濯追問“是什么”
媒公兩眼一瞪,“是”了半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他自覺沒趣“我憑什么告訴你哼,這燈上既沒有刻你婆娑門的名兒,也沒上你婆娑門的印記,全憑你一張嘴,黑的也能說成白的”
江濯說“你說得很有道理,我有個主意。”
媒公疑神疑鬼“你,你有什么主意”
“既然認主的東西都帶印記,那想必你的主人也在你身上留了印記。”江濯目光落在媒公的腦袋上,逡巡不定,“你的印記是在眼睛里,還是在腦袋里我打算打開仔細瞧瞧。”
媒公毛骨悚然“什什么打開你敢”
江濯步步逼近“敢不敢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媒公一不留神,便讓江濯牽著鼻子走。這話聽起來像是嚇唬三歲小孩的,可江濯說斷他頭就斷他頭,半點猶豫也沒有,可見鑿腦袋這件事也不是沒可能他想到這里,脫口而出“你知道我背后是什么人溟公你不怕,那太”
他剛說出個“太”字,便引發突變。只見他雙目凸出,舌頭外吐,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立時死了
林間一片死寂,孤夜里竟連只烏鴉也沒有。雨冷嗖嗖地吹在臉上,天南星看看腦袋,又看看江濯“你把他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