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儀態萬方的誥命們彼此之間言笑有禮,卻對那些同樣穿著羅裙的為官女子們頗為閃躲和回避。
和她們相比,那些為官的女子人數少得多,卻不見拘束,還與她們的夫婿也是女子們的同僚舉杯相談。
有意思,真有意思。
這算不算是杜鵑遇了白鶴還是一群白鵝進了雞窩
察覺到那些誥命對一些年輕的為官女子眼神里的審視,萬俟悠輕輕挑了下眉頭。
“重藍。”
“陛下。”
“朕記得朔州送來了些堆錦做的扇子。”
“回稟陛下,朔州刺史蘇引進上了三百把堆錦扇子恭賀陛下千秋。”
“你去帶人取了來,今日在場群臣一人賞賜一把。”
“是。”
重藍的動作很快,萬俟悠陪著她母后看了兩支歌舞,五光十色的堆錦扇子已經出現在了群臣的手中。
陛下新賜,受者自然要恭謹拿在手中,幾乎瞬間,同是女子的外官和誥命就有了極為明顯的區分。
執扇者為官,無扇者為誥命。
那幾位剛剛還在審視為官女子的誥命漸漸收回了目光,小心地看向主座,卻只見陛下與太后說笑。
陛下的手里也拿了一把白貓戲蝶的堆錦扇。
太后江九月比年前瘦了些,手上的血管略有些凸顯。
她拍了拍自己女兒的手臂,笑著說
“旁人都在給你祝壽,你倒好,一直看人家的家眷。”
“旁人都在看朕,朕看回去又怎么了”
萬俟
悠對著她母后眨了下眼睛,她母后又笑又嗔,要不是在群臣面前,都想伸手點點她的腦袋。
江九月如何不知道,那些誥命自恃高了為官的女子們一頭,又是防備又是打量,自然惹惱了一手將女子引入了朝堂的萬俟悠。
心中默默一嘆,想著過幾天見這些誥命的時候也該敲打一番,她又捏了下女兒的手臂
“怎么登基之后反倒淘氣了。”
當然是因為當監國太子到底不如當皇帝自在。
手中扇子輕搖,萬俟悠抿著嘴對她娘笑了笑,轉回去,再次察覺到了一道在看著她的目光。
今夜看她的人何其多,只這一道,似乎格外刺人。
“往年都是我們這些女子坐著,聽各位大人喝酒連詩,今年倒是新多了許多女大人,不知道女大人們可愿意同咱們這些無知婦人連詩”
女子的聲音有些高亢,讓其他人都抬頭看了過去。
這個女子穿著三品的誥命服,見旁人都在看自己,她的眸光輕輕轉動,自這頭,看到那頭
“既然已經有女子入朝為官,陛下御賜的酒宴上,也該是能讓女子說話吧總不能能考功名的是女子,我們這些操持一家老小吃喝的,就不算女子了”
說著說著,她自己先笑了。
自從萬俟悠掌政,宮中賜宴就不再分內外廷,還特許了夫妻同席而坐,在女子身側坐著的就是她的夫君。
見自己的妻子行事無狀,楚平野的眉頭緊鎖,連忙起身,一面擋在她前面一面謝罪。
萬俟悠還沒說話,江九月已經將手里的杯盞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來人,那位誥命喝多了酒,御前失儀,帶到偏殿好好醒醒酒。”
“是”
“行事無狀我、我哪有”
米氏的話消失在了她丈夫警告的目光里。
她好像突然醒了。
看看自己近在咫尺的丈夫,再看一眼遠處那位高高在上正與太后說話的皇帝,她的臉上陡然間只剩了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