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反抗地任由女官和宮女將自己攙扶而起,米氏用慘然的目光看著自己的丈夫,卻只看見他振了振衣角,繼續向那位陛下請罪。
“不應該是這樣的。”她輕聲說。
米氏咬了下自己的嘴唇,她今日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就是想堂堂正正地問問那個穿上了龍袍的女子,為什么,一個已經富有天下的皇帝偏要從她的手里搶她的丈夫
她身為女子,雖然沒有成了什么公主、太子、皇帝,可她操持家務、孝順公婆、對自己的丈夫舉案齊眉,怎么就要淪落到這種田地眼睜睜看著她的丈夫在幾年里都一直惦記別的女人
可她什么都還沒來得及做。
偏殿里,工部水部司郎中剛剛換掉自己臟了的裙子,正拿著堆錦扇子要出去,剛好與米氏打了個照面。
“卓家姐姐。”
米氏叫住了她。
太后身邊的女官可不想她
與旁人說話,連忙攔在了兩人中間。
“大人,請。”
卓嫵君認出了米貞娘,她手里的扇子搖了下,只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卓嫵君你每日所跪的女子司徒堯正是為了heihei3”
人聲突然消失,應該是被什么塞住了嘴,卓嫵君無聲一嘆,腳步并未停留。
不遠處,她的堂妹卓悅君正在等她,見她出來了,連忙迎了上來
“阿姊,你可看見了那米貞娘”
卓嫵君搖頭“我只看見了一只圈中之羊。”
羊什么羊
卓悅君是今年的進士第九名,剛剛進了翰林院學著制文,在這樣的場合還是有些怯,幸好和她的堂姐坐得不遠,她心里也有了依仗。
“阿姊,伯府又往家里來信了,您真的不看嗎”
卓嫵君受陛下重用,現在已經是從五品的工部郎中,她爹卻在三年前被貶為了七品的梧原府長史,至今升遷無望。
雖然當年也恨過伯父的絕情,可伯父與堂姐終歸是父女,要是堂姐一直對伯父置之不理,卓悅君也怕旁人非議堂姐,這一兩年間偶爾有了伯父的消息,她總想跟堂姐說一聲。
卓嫵君又搖了下自己的扇子,終于沒忍住,用扇子敲了下自己妹妹的腦袋。
“你今日怎么回事喝了兩碗黃湯連一句我愛聽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卓悅君扁了扁嘴。
“阿姊,你好歹做做樣子。”
卓嫵君冷笑,又敲了敲她的頭
“做什么樣子做個孝女賢孫模樣改天讓他直接把我賣去給別家為妻那我走到今日是圖什么圖他將我賣個好價錢”
從前嫻靜文雅的堂姐不僅有了脾氣,說話還刻薄了起來,卓悅君抱著頭,也只能嘆氣,連抱怨都不敢。
是堂姐一路拉著她科舉入仕,她也知道堂姐這些年的不易。
說到底,是卓家對不起堂姐。
但是有些事畢竟是自古至今的公理。
“阿姊,你既然要往高處走,和伯父之間總要虛與委蛇,不然傳到陛下耳朵里”
陛下
卓嫵君看向不遠處的燈火通明
“悅君,怎么到了這個時候你還不明白陛下想要的是什么樣的官
“你看看受陛下信重的聞尚書、越侍郎、蘇少監她們哪一個是循規蹈矩的女子哪一個是依仗家族父輩的
“聞家這些年幾次派人來與聞尚書修好,把聞季楓都除族了,聞尚書歷經數朝,旁人從前知道她,都說她是守禮持正,現在她何曾給過聞家好臉色越侍郎從前差點被自家族人吃了絕戶,依附了當時還是公主的陛下就立刻將越家踩在了腳下。蘇少監倒是出身極好,你又何曾見過她與蘇相走動那可是她的叔祖。就連與你親近的于蘭娘,在得官之后都立即從家里搬去了自己的嫁妝宅子,你以為她真是為了少些拘束”
卓悅君聽著聽著,人已
經呆了。
莫非,陛下喜歡的就是跟家里不親近的朝臣
遠遠看見有人提燈走來,卓嫵君拉了下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