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身看向她的陛下。
“陛下,您說的是對的,有您在,自是百花可開,若是您有一日不在蘭娘,也該選出能遍布天涯的種子,它不必馥郁芬芳,也不必艷麗,它能活著,便總有一日能成了一片,覆于此間山河。”
她又垂下了眼眸
“只是這樣的種子更難選,您且讓老身好好想想。”
萬俟悠笑著點頭“你慢慢來,我母后說今年在朔北造了梨花酒,味道和你這的不同的,等她的酒來了,我來送你嘗嘗。”
“好。”
聞初梨對她行了一禮。
萬俟悠轉身就要走,卻又被她叫住了。
“陛下,旁人沒走過的路,總是格外難走,您小心些。”
“你放心。”萬俟悠的手指之間還捏著那一點點新綠的草葉子,她看看那草葉子,又看看聞初梨,“真說起來,這世上哪有萬年不變之法總不能在旁處都能變,唯獨在我想變之處,就偏偏變不了。”
聞大家被逗笑了。
她們的這位陛下,身上總有一股天生的理所當然,讓人頭疼是在此處,讓人喜歡,也是在此處。
翻身上馬的時候,萬俟悠最后看了一眼聞初梨,山上風大,漫卷的梨花花瓣幾乎要把她家這位一頭白發的老太傅給淹沒了。
目送陛下離開,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子連忙走上前
“娘,您也回去歇著吧。”
聞初梨抬起手扶住了一棵梨樹。
她有些站不穩。
“婦言。”
“娘有什么吩咐”
“等我去了,這座綠蘿書院就交給你了,你萬不可走回頭路,只能往前走,要是有一日走不動了你也要讓旁人知道,綠蘿書院教出來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沈婦言和百里婦行一樣也是被聞初梨收養的她的同僚之后,聞言,她深深行了一禮。
“娘,女兒知道。”
從綠蘿山離開,萬俟悠的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如果說她從前重用女官、廢止律令之中男尊女卑之處等種種只是因為想要扶植自己的勢力,彰顯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的威權,那么以后,她要想的,就是怎么讓這世間的女子能更多地走出來。
唐杏子唐桃子這對姐妹的慘事要少些,像藍幸娘那般的女子也該少些,可要是再論上去,良賤之分、人身買賣、納妾之律樁樁件件都是大事。
“此事最可笑之處,就是若那崇家的三郎沒死,他娘被判了死刑,他最多也只是個阻撓科舉的從犯。明明他那三分孽根是萬惡之首,可不管怎么論,殺人害命的都是他娘。也就是說,如果唐杏子沒有痛下殺手,而是如陳金銀說的那般報官,也不能奈何了崇三郎。”
桑問經可以說是朝中最同情唐杏子之人,為此她幾番和其他同為女子的同僚爭辯。
萬俟悠聽見她的話,點點頭
“那就在律法上想辦法。逼良為妾是一樁,阻撓科舉是一樁,還有一樁朕有心將他定罪為奸淫。”
說著話的時候,她拿著朱筆,在藍幸娘和唐杏子二人的名字上分別劃了一道,又在旁邊添了“崇汶”兩個字,正是崇三郎的名字。
“聽說,因著這件事,朝中有些人在說女子讀書乃是亂家之源,你將這般說的人都找出來,朕還在上頭坐著呢,他們說出這等話一概當大不敬。”
“是,陛下。”
桑問經一邊整理奏疏,一邊偷偷去看陛下。
自從陛下從綠蘿山回來,行事比從前又多了幾分專斷果決,從前朝臣們有些男女上的非議之言,陛下多半都是壓下之后慢慢處置,現在竟然直接說那些人大不敬。
外面的鼓聲響起,又到了宮禁要關門落鎖之時,萬俟悠起身伸了個懶腰,讓這些御前文官們也都退下去。
“陛下,杜通政請見。”
“杜行舟他回來了讓他進來吧。”
杜行舟沒有穿官袍,而是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錦袍,在習習微風之中猶如玉樹。
已經年過而立,他卻沒有蓄須,仍是一張白面,加上烏發玉簪,仿佛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士子,一點也不像是在朝中讓人聞風喪膽的通政司正使。
等他走到近前跪下,萬俟悠才看向他。
“出去了半年,也沒見北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