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容靠在孟月池的肩上睡著,孟月池原本也在小憩,聽見了嫡母的聲音立刻睜開了眼睛。
看見那雙黑亮的眼睛,柳朝姝有些疲色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浩浩蕩蕩十幾輛馬車駛出了易陽縣城,帶走了孟家三房分家析產后的家底。
柳朝姝將孟月容抱在懷里,頭輕輕靠在了馬車的壁上。
“孟家要將那幾個妾和你們的弟弟留下,我答應了,我在易陽有兩個嫁妝鋪子,以后那鋪子的所得用來供養她們日常花用。其余的莊子田地之類,我沒要,只將孟家庫房所有的銀子和金玉器都拿走了,加起來算,不到兩萬五千兩銀子,再加上我那些嫁妝,能帶的都帶了,攏共能算是三萬兩。”
她語氣很輕,聲音很低,仿佛是自己在跟自己算賬似的。
孟月池知道,這些話是說給自己聽的。
城外的路不甚平坦,馬車輕晃,車簾的縫隙里,一道天光時有時無。
柳朝姝抬起手,掀開車簾看向外面。
晨霧蒙蒙,前路遙遙。
她忽然笑了。
“從前,我總做一個夢,夢見我出嫁那一天,夢里我掀開了轎簾子,看見的不是來迎我的孟叔恒,而是這般的白霧。”
冷風吹進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又將懷里孟月容身上的斗篷裹得更嚴實了些。
再看看同樣嚴嚴實實的孟月池,她笑著說
“舊夢不復,我之幸也。”
廬陵位于易陽縣南西南四百多里處,途徑洪州,柳朝姝給柳朝妤去了信,又找了柳家在洪州的故舊,從鏢局雇了人,繼續前往廬陵。
一路走走停停,六日之后,她們就到了廬陵。
柳朝姝甚至沒有進客棧,只在驛站稍做休整,就讓人喚了賣房的中人來。
廬陵書院定址在鶴洲之上,去年新造了一座石橋與外相連。
柳朝姝先是在廬陵買了一處兩進的院子,又一揮手,將鶴洲石橋外面的地買了上千畝。
孟月池在一旁看著,和旁人一樣的目瞪口呆。
“有什么可看的知道我分家析產,孟叔恒定會跟我要錢,我把錢都用來買了地,也好過給了他,再說了,月池在廬陵書院少說也要讀上五六年,月容說不定得讀十年,我早些置辦些產業,也讓自己有事可做。”
離開了孟家,柳朝姝不是出手闊綽的孟三夫人,也還是出手闊綽的柳朝姝。
上千畝地,柳朝姝打算都建成了鋪子。
“薛大家來廬陵開書院,這小小的鶴洲定然熱鬧非凡,少不了有人來租鋪子。”
孟月池能怎么辦呢
除了嬤嬤們給其他人打賞,她就沒花過錢,只能是不停地被她震撼。
比起看母親花錢,其實她更想去看看那個廬陵書院。
一月十六,柳朝姝帶著她和孟月容走過了鶴洲石橋。
“初梨十問”
一過了橋,她就看見了高大的石碑。
石碑一看就是新的,鑿出來的字里墨色還沒褪掉。
“阿娘,這個石碑好大呀。”
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石碑,柳朝姝忽然長長一嘆。
“這么多年了,沒想到我還能看見傳聞中的十問碑。”
低頭看見孟月池正看著自己,柳朝姝對她笑了笑。
“從前,天下千座書院千座碑,可惜后來”
“如今,舊地也能起新碑。”
一位老婦人站在她們身后,語氣柔和又篤定。
孟月池轉身,看到了一位穿著曾青色對襟道袍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