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于少卿,孟月池不一樣,她是薛大家的關門弟子,柳亞相是她”
于若菲有些不耐地擺手,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了“你說這些有用么孟月池的娘說到底是個無爵無祿的尋常婦人,她爹也不過是個縣令,陛下讓她跟咱們這些女舊臣之后撇清關系,那關系就是沒有關系。”
“陛下”卓升清瞪大了眼睛,“于、于大人,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孟月池,陛下要用,可陛下用的孟月池,是在齊州大退叛軍的少年英才,是個尋常官宦人家出身的年輕女子,跟咱們女舊臣后人一系并無干系,你可明白”
卓升清明白了,或者說,她其實一直明白,只是不甘心。
自扶正之亂后她們等了幾十年才等到了重回朝堂的機會,正逢女帝在位,她們這些人本該勠力同心承繼前人之志,怎么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怎么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于大人,陛下是真的要棄我們這些女舊臣之后于不顧么梅黨步步緊逼,我們卻連個后繼之人都沒有,柳亞相在劍州為朝廷秣兵歷馬,陛下卻下旨申飭她妄為,這般下去,我們在朝中還有什么意思”卓升清聲聲哀切,低著頭,手指緊緊地摳著自己所坐的藤墊。
于若菲雙目微闔,片刻后才睜開
“卓御史,別去想什么女舊臣之后了,你我在朝為官,第一該想的,就是朝廷,實不相瞞,當日帶著那封檄文上朝,我不是因為孟月池孟娘子的身份,而是因她在齊州真的做事。”
卓升清抬頭看向她,卻不能從她的臉上看出什么。
讓人停了馬車,送了卓升清上自己的車去,于若菲長嘆了一口氣。
今年年初,正在朝中為叛軍之事焦頭爛額之時,她收到了自廬陵來的信。
信是薛重歲寫的。
在信上,這位也曾在她少年時候捏著她的手教她寫字的老人問她,她每日看見的到底是什么
是明仁兩朝女臣們的輝光,是她們在朝中逼仄為難不得志的當下,還是天下的百姓,她們未曾入朝時的那些宏圖大志。
看著那薄薄的信紙,于若菲守著幽幽燈火端坐到了晨曦初現之時。
自柳鉉徵被貶謫,朝中的女舊臣之后官位最高的就是她這個大理寺少卿,她每日殫精竭慮、心力交瘁,都不知道前路在何處。
她明白,薛重歲是勸她將“女舊臣”這三個字放下,那時她苦笑為難,這世上許多東西哪里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等到孟月池在齊州的消息傳來,她才明白,原來薛重歲的信是在給她的這個幼徒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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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見慣沉浮的薛重歲,她不想自己心愛的小弟子被黨爭波及,提前寫了信來,讓她們這些女舊臣不要為難那個才十八歲的小姑娘。
“馬車怎么停下了”
“啟稟大人,是宮里給了孟月池孟娘子的賞賜,從宣仁門送了出來,又是好幾車的東西。”
陛下還真是毫不掩飾對孟月池的喜愛。
于若菲淡淡一笑。
罷了,她倒要看看這孟月池得了薛重歲的鋪路、陛下的扶持,到底能走到哪里去。
在繁京待了快十天的時候,孟月池搬家了,倒不是因為之前那院子住的有什么不好,而是陛下給她賞賜了一個宅子。
四進的宅子,方方正正,有一個極好的花園,位置也好,在靠近皇城的詠恩坊,原來的主人是江左益次子的岳家原禮部侍郎程式。
如今程家滿門流放,這宅邸也被抄沒,還留下了幾十個官籍奴婢。
名叫綾兒的女官帶著孟月池在宅子里略走了走,笑著說
“這宅子從前是秋日賞菊的絕好之地,花匠和花還留著呢,孟娘子正好可以借花辦宴。”
“我看書看久了,不太喜歡熱鬧。”孟月池停在一處小坡上的涼亭里,看著池中的水映著繁京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