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殺人放火的老手,沒有案底,著實奇怪。”說話的時候,林女俠挑了個她旁邊的石墩子坐下,石桌上除了面具之外擺了個泥爐,下面是碳火,上面的鐵網擺了幾截山藥,幾個板栗,她用木夾子夾著給它們翻了個身。
細細的金線穩穩地勾勒鬼將的眼眶,中年女人笑著說
“南平勢弱,偏偏雕靈師眾多,手藝也好,這幾年西昭、北安兩國從南平劫人的買賣越做越大,引了些殺人放火的惡匪改行也不足為奇。”
拿起面具左右端詳,又補了幾筆,女人滿意地點頭
“還剩這額心的一抹紅,女俠你來點吧。”
林女俠舉起自己的右手,食指根處有一道細小的疤。
“只怕我點的紅,您嫌我手不夠穩。”
“你手穩不穩,我能不知道嗎”女人嗤笑一聲,將蘸了紅色的筆遞給了林女俠。
林女俠用自己的右手去接,女人卻將筆一收
“別與我裝模作樣”
“嘿嘿。”相貌偏硬朗的女子忽然一笑,倒讓人想起她的年紀也才不過十七。
用左手拿起筆,她穩穩地在鬼將面具額心上落了一筆,
女人看著她的側臉,眼神里透出了幾分慈愛
“你難得回來一次,倒讓你又奔波一趟,卷入是非。”
“咱本就是是非人,不招是非,是非自己也上門”林女俠語氣輕快,“再說了,我可接了個好買賣。”
“什么買賣”
“去西昭。”
女人端著茶盞頓了下。
林女俠拿著面具左看右看,說
“我在樂京的時候與北安的淮南侯打了個照面,攪黃了松家和北安的生意,正好接個活兒去西昭,也能避避風頭。”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樂京被人追殺的事兒根本不值一提。
被樂京大族在黑白兩道懸賞萬兩白銀,在林女俠這兒卻仿佛是她偷了包子沒給錢。
她一副混不吝模樣,讓女人輕輕搖頭
“放你出塔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三年過去,看你這做派,我總覺得是把活猴兒放回了山里。”
“哎呀,主祭你這么說是覺得我能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名堂,對吧”
林女俠搖頭晃腦,滿臉得意,得到的回答是被主祭武武長安在頭上敲了一記響的。
“別以為你就成了鳥,自我將你趕走,長寧已經三年未與我好好說過話了。”
武長寧正是武長安的妹妹,武氏靈塔的副主祭,也是林女俠的恩師。
一手捂著頭頂,林女俠偷眼看她,見她沒有真生氣的意思又趕緊把肩膀往她身上貼。
“是我自己要離開靈塔,我知道您和我媽是疼我的,出去這一年多我過得不錯。”
武長安卻看見了她后頸上淡淡的傷痕,還有沒有完全褪去的青紫。
心中長長一嘆。
北安的淮南侯墨永越心狠手辣,她私下來到南平一事被人所知,又豈會輕易留下活口
樂京松家,在南平經營近百年,出過皇后也出過侍君,根系密布朝野,被他們盯上,如何能輕易脫身
分明都是用命掙出來的。
傻孩子,真是個傻孩子。
過去三年,她無數次想對面前的傻孩子說“襄月的事,你放下吧。”
可她說不出口。
武襄月,她從襁褓里一點點養大的孩子,被人釘死在了南江府的城門上。
蘇花花,那個一心想要多賺些銀子好養活弟妹的好孩子,才二十二歲,被人剜目割舌,斬斷四肢,血盡而死。
她恨。
她妹妹也恨。
她們的恨是血淚和不甘。
只有這個傻孩子,她把恨變成了挑斷自己指筋的刀,她把恨變成了萬丈紅塵的縱身一躍,小小年紀就不畏生死地漂泊江湖,就是想要找到真兇。
“那個自稱叫于清的小郎君身份不簡單,昨夜你讓你藤姨出手嚇他,他跟你離開未嘗不是借題發揮,為的是隱藏身份,不與靈塔牽扯。”
“我知道,十五六歲的小孩兒,手上的繭子都是握弓握出來的,卻一點傷痕都沒有,嘿嘿,一看就是被人當寶貝養大的。”
一個栗子被烤裂了殼子,林女俠連忙用木夾子夾到了碟子里
,又戳了戳山藥,還差點兒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