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死死地抓著哨塔的欄桿,白起暗罵著某個人的狡猾。
他大概已經猜到了他的對手、即那名“魏軍師帥”的奸計,以至于此刻的他心中有種極其強烈的危機感:待魏軍明日再來攻營時,他麾下的秦軍多半是擋不住了。
倘若那六七萬魏軍都相信了那名“魏軍師帥”的謊言,認為能在兩個時辰內擊破他秦軍——六萬余魏軍皆堅信能在兩個時辰內擊破他秦軍,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來人,請季泓將軍到帥帳議事。”
“喏!”
片刻后,秦將季泓遵令來到帥帳,見白起正站在帳內,便抱拳問道:“白帥,您找我?”
“唔。”
白起轉過身來,在思索了一下后對季泓說道:“季將軍,你立刻著手準備,我決定今晚突圍。”
“突圍?”
季泓愣了愣,不解地問道:“白帥,您不是要與魏軍決戰?”
“打不過了。”白起搖了搖頭。
聽聞此言,季泓表情古怪地說道:“魏軍今日的攻勢的確很猛,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沒能攻入營寨……”
“我并非指這個。”
白起搖了搖頭,旋即解釋道:“你沒有注意到方才魏軍撤退時的騷動么?那個狡猾的家伙,居然將今日的失利歸于‘輕敵’,不過確實巧妙……非但無損于其魏軍的士氣,反而令那些魏卒更加堅信能擊敗我軍……六萬余魏卒皆堅信能擊敗我軍,季將軍你應該能明白這是何等可怕的一件事。……若我軍今晚不選擇突圍,坐待等明日魏軍再來,待等明日正午之前,我軍必定被魏軍所破!”
“當、當真?”季泓驚詫地說不出話來:“就只是因為一番話?”
“這就是謀略!”白起長長吐了口氣。
此刻他心中亦著實有些無奈,原以為殺掉公孫喜后他就能輕松擊潰余下的魏韓聯軍,結果卻不知從哪蹦出一個連他白起都感到忌憚的對手,用一連串的反制手段,硬生生把一幫殘兵敗將給盤活了,甚至于,反過來對他秦軍造成了嚴重的威脅。
“莫要再遲疑了,今晚突圍!”白起沉聲說道:“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的考量:一方面是目前的魏軍鋒芒太甚,而另一方面,我今早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魏軍丟了這座營寨,失去了全部糧草,可為何其麾下六萬余魏卒卻并無饑色?答案只有一個,即韓軍將他們的糧草給了魏軍……足以養活六七萬魏軍一段時日的糧草,暴鳶未必會輕易答應,倘若他的答應了,除非魏軍向他許諾了令他無法拒絕的提議,比如說,由魏軍拖住我軍,給韓軍偷襲新城的機會……”
聽聞此言,季泓面色頓變,當即壓低聲音說道:“若新城被韓軍攻陷……”
“若新城被韓軍攻破,他日我秦國若再發兵攻伐韓國,就得付出更大的代價,我知道。……是故之前我才希望盡快擊破魏軍,繼而順勢追擊韓軍,只可惜……”說到這里,白起長長吐了口氣。
聽聞此言,季泓壓低聲音問道:“若突圍……向哪個方向突圍?”
“西邊吧。”白起稍一思索便回答道:“東渡伊水是不可能了,魏軍在上游筑了水壩,雖然我看他們主要是為了蓄水捕魚,但若我軍從此經過,他們未必不會毀壩放水,到時候我軍必然被大水所淹;往北從雒陽繞行的話,耗時過久,恐無法及時回援宜陽、新城;唯有從西邊強行突圍……”
“西邊的雒水,有一兩萬魏軍駐守著……”季泓皺眉說道。
“事到如今,唯有強行突破……”
白起沉聲說道:“切記,盡量莫要驚動伊闕山一帶的魏軍,否則我軍必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
“喏!”
季泓抱拳領命。
目視著季泓走出帳外的背影,白起坐到帳內的矮桌后,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平鋪在矮桌上行軍圖,思索著種種對策。
畢竟他麾下亦有足足六萬的秦軍,刨除這兩日的傷亡也仍有五萬多,五萬多人夜間移動,白起亦沒有把握能瞞過魏軍的耳目。
倘若魏軍得悉了他們的目的,趁機率兵追擊,到時候他們該如何應對,這即是白起此刻正在考慮的。
忽然,他心中涌現一個不錯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