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被趕了出去,花廳里連只公蚊子都沒了,喧鬧的場合陡然間陷入另一種詭異的靜寂。
見姜錦輕笑著撤下覆眼的紗帶,凌霄越過屏風,走到她身邊,問道“姐姐,你這是想做什么”
姜錦不以為意地撇撇嘴,才道“這就滾出去了,好沒勁。”
凌霄無奈地道“姐姐都那般說了,以他的性格,難道還會再強留下嗎況且,面首之事”
姜錦聽得懂凌霄的未竟之意。
事實上,裴臨今日會出現,就已經足夠讓人意外了。
在那句“滾出去”后,她還接了好幾句輕蔑看低的話語,姜錦親眼看著他的神色轉換,最后又黯然神傷地離開。
姜錦垂了垂眼,盯著纏在指間被她把玩著的黑紗,道“昨日之言,玩笑之意更多。不過現在嘛”
她抬起眼,認真地看向凌霄,說道“我沒有和誰廝守終生的打算,但漫漫長夜總歸寂寞,今朝有酒何妨今朝醉,我不打算辜負自己。”
這就是不打算開玩笑了。凌霄點點頭,應了下來,“我懂姐姐的意思,這一次,會好好找找的。”
姜錦微微一笑,揶揄道“我沒別的要求,就一條,可別再熏香了,熏得我腦仁兒都疼。”
見凌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姜錦隨口問道“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凌霄抿了抿唇,道“姐姐想找,如今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只是珠玉在前,很難沒有對比。”
珠玉在前。
這算是客觀的評價。
姜錦坦然接住了這個話題,她掩唇打了個呵欠,道“我當然知道,就剛剛這一屋子會喘氣的男人,光論樣貌身形,又有誰比得了那位”
可是旋即,她卻又改換起一副輕浮的語氣,繼續道“可是沒關系,我現在只需要陪我消遣的男人,費不上挑挑揀揀貨比三家,能入眼就足矣。”
得了她這句話,凌霄眼神閃爍一瞬,當真忙活去了。
這回是要好好擇人,而不是鬧著玩兒,自然就沒那么快。
姜錦沒太留心這件事情,她盯著院墻下沒栽好的海棠發了一下午呆,心道,那人可真是有始無終。
不知不覺夜色已經降臨,平素行兵打仗的時候很難有什么好覺睡,所以到了這種可以安心消磨的時光里,姜錦通常都睡得很早。
用過粗茶淡飯,盥洗過后,她早早地就回房躺下了。
姜錦剛要閉眼,正要睡下,忽而聽到一點水入漣漪般輕的腳步聲,緊接著,來人似乎在她的窗前頓住了腳,旋即敲了敲窗戶。
姜錦不算是被驚醒的,只是聽到這一串動靜之后,沒來由的,還是有一點兒恍惚。
她對裴臨為什么會熟悉到這種地步
盡管已經三年沒見面了,盡管他刻意調整了步伐,可她還是能聽出來,這是屬于他的腳步聲。
姜錦不問他是誰,只道“來做什么”
他的腳步一頓,聲音卻飄了過來█,“自薦枕席。”
嗓音倒是調整得比步伐像樣點,若真的眼盲,怕是分辨不出來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黑暗中,姜錦無聲地冷笑了笑,她在枕畔摸索出那條紗帶為自己系上,然后毫不客氣地道“自薦枕席我聽得出來你的聲音,早晨在花廳里,你還被我趕了出去。”
“被拒絕了總不甘心,”或許是夜色的緣故,裴臨的聲音也染上了一絲莫名的意味,“總想著再來一試,想叫將軍知道,我與他們不同。”
不知為何,姜錦總覺得他的話說得有些艱難,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一般。
忽然間,她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