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云萬里微拽韁繩,載著杜菀姝的馬匹便停了下來。挺拔的武人佇立于雨中,他轉頭看向杜菀姝,深邃眼眸里不含任何情緒“惠王是來為你送傘的。”
言下之意即是你若想跟他走,那就走。
她再扭頭看向書坊前的陸昭,只覺心中酸澀。
若能隨心,杜菀姝自然更希望陸昭哥哥能送她回去。可是不行,云萬里的聘禮已送到杜家,與旁的男人共乘一把傘,說出去成何體統
更何況
馬匹停下期間,程喜兒也跟了出來。程家四娘子站在書坊門邊,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眸緊緊盯著杜菀姝,猶如一抹幽魂。
“走吧。”杜菀姝悲傷地垂下眼眸。
她盡力不去看云萬里向陸昭告別,也不去思考陸昭哥哥會以怎樣的姿態送他們離開。
雨還在下。
油衣披在身上,還留著云萬里的體溫。
杜菀姝莫名回想起來,劉朝爾總是向她抱怨,說武人粗鄙,成日訓馬練武,身上的汗味揮之不去,臭烘烘的。
但云萬里的衣物沒有半分異味,杜菀姝只能嗅到干凈的皂莢氣息,然后便是油衣的桐油,以及斗笠的竹葉沾了水后的清香。
這衣物是他穿過的,杜菀姝在心中嘀咕,臉頰的紅暈就沒下去過。
只是,油衣給她了,牽著馬的云萬里卻只能淋著。
他一襲利落布衣,全叫細密雨絲泅透,烏黑的發髻在雨幕中反著漂亮的光芒。
“云大哥,”杜菀姝心有不忍,“到茶棚歇歇腳,待雨停了再走吧。”
沒有叫人平白無故淋雨的道理。
“無妨。”
云萬里語氣淡淡,仿佛真的不介意叫雨幕打濕“這點雨不算什么。”
他都這么說了,杜菀姝只得止住勸誡的心。二人片刻無言,她覺得尷尬,又忍不住打破沉默“云大哥怎會來書坊”
“路過。”
話又撂下了。
就這么討厭她,連一句話都不肯多談杜菀姝抿緊嘴唇。
她就不信,云萬里二次上門,同父親交談的時候,也是這般惜字如金,恨不得多說幾個字會要了他性命一樣。
“可是惠王惹你不悅”云萬里突然開口。
杜菀姝怔了怔,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她為何不開心。
自然不是陸昭哥哥招惹她,他何曾惹過杜菀姝不悅呢。杜菀姝搖了搖頭,又見云萬里并無打算放過話題,只得出言“在書坊碰見了程家四娘子,她與我素來不睦。”
其實更讓杜菀姝難過的,是程喜兒說陸昭哥哥的婚事得另尋合適人選。
但這話總不能與她的未婚夫提及,杜菀姝只得撿著其他情況解釋。
“程家。”
云萬里嚼了一遍杜菀姝的話,而后抬眼看向她。
男人審視的目光叫杜菀姝捏緊油衣之下的衣袖。他上下打量她好幾眼,而后突兀開口“他總要納一個程家的女兒。”
“什、什么”杜菀姝眨了眨眼,才意識到云萬里口中的“他”是惠王。
被戳破心事,杜菀姝的臉又紅了紅“你怎么知”
她話還沒落地,胯下馬匹倏然頓足。
書坊周遭開了不少茶館酒館,多是書生、文人聚集,很是熱鬧。哪怕是下了雨,室內雅座、茶棚之中仍然坐滿了往來士人與做買賣的百姓。
杜菀姝幾個字的功夫,就聽到街頭突發喧囂,只見一隊著五色介胄的兵馬直奔而來,驚得小販、行人紛紛驚叫躲避。
云萬里神情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