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攤腐朽的稻草委頓在地上,像是死了,但細看下睜著眼睛,還有呼吸
。
寧陽初就撿起手機和衣服,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吧。
等做完這件事,收拾完這個爛攤子,他還得去浮潛和沖浪,開摩托艇。
溫絮白的朋友們在路上閑聊,他像個卑鄙的盜賊,借搬酒的機會偷聽,在劇烈慌張的心跳里聽見這些。
或許還有周游世界他去學照照片,當然不會有溫絮白照得好看,那就照一千千萬張。
這些必須要做的事,會持續填滿他的一生。
如果有下輩子,他做溫絮白的粉絲。
“宿主,裴陌的幻覺好像并沒消失。”
系統帶著進度掉到3的半截支線一,扛著一桶海鹽焦糖檸檬奶茶回來“他還是能看見那個冒牌貨。”
酒吧里,寧陽初質問裴陌的時候,冒牌貨也在場。
冒牌貨認為寧陽初說得有道理溫絮白之所以會撐不過那個晚上、撐不到三十歲,是因為被消磨盡了血肉。
所以冒牌貨決定回去救出溫絮白。
只要折返得足夠遠,足夠及時,只要從一開始就解決掉所有的隱患,就不會再有問題。
這個變化,讓半截支線一的進度斷崖式的下跌,裴陌已經無權拒絕這些幻象。
冒牌貨回去找二十三歲、剛準備搬進別墅的溫絮白,告訴溫絮白,不要住進去。
不要進去,這里面有個噬人的惡鬼,有最叫人不屑和鄙夷的懦夫軟蛋,有會鎖住溫絮白的枷鎖。
溫絮白會被困在里面,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變成只剩溫潤余習的空殼。
“你希望自己在臨死前,最后拜托別人的一件事,是清理洗手間嗎”
冒牌貨很冷靜,極為坦白地去找二十三歲的溫絮白“你難道希望,自己變成凡事都怕給人添麻煩的人每天都要道歉、什么事都要道歉,活得如履薄冰”
二十三歲的溫絮白因為這話有些驚訝,站在別墅門口,微蹙起眉認真思索,又在片刻后輕輕搖頭。
這一年,溫絮白的身體還沒那么差,沒到非要輪椅代步的地步,外套下的身體雖然清癯瘦削,卻仍挺得很直。
冒牌貨戴著口罩和墨鏡,故意改變了身形和聲音,二十三歲的溫絮白沒有認出他。
于是溫絮白誠實地回答“不想我其實有些擔心,自己有天會變成這樣。”
因為這場病不會痊愈,能看到或許很遙遠、或許并不遙遠的未來。
溫絮白完全不愿活成這樣的人。
“你不是有第二計劃。”冒牌貨問,“為什么不直接買公寓,搬出去”
“你會有一間非常漂亮的公寓,就在海邊,風景非常好。”
冒牌貨說“會有很多朋友,他們幫你做適病化改造,會讓它變得很適合居住。”
“你們經常聚會,經常一起聊天和見面,他們年年聚齊,全來給你過生日。”
“就算你的病越來越重了,
他們也很愿意推著輪椅帶你兜風。”
冒牌貨說“他們會深夜襲擊你的小公寓,把你和輪椅綁架走,去看冬天的第一場雪,堆一個雪人放在你手上”
二十三歲的溫絮白聽著這些話,柔和清潤的黑眼睛不自覺地微亮起來。
他站在原地,修長清瘦的手指斂在外套口袋里,下意識緩緩屈起。
他想去過這樣的生活。
非常想。
可他好像還有什么要做,有什么約定必須履行,有什么人要照顧。似乎有人必須要他搬進這幢別墅,來換取掙脫枷鎖的股份
這些“必須”,讓一切聽起來像場遙不可及的夢。
“去他媽的必須。”冒牌貨下意識爆粗口,又立刻說了“對不起”,重新改口,“我是說,沒有必須。”
“你沒有任何必須非得做的事。”
“你不要跳進這個陷阱,這是吃人的陷阱,你要為你自己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