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紅聞言輕手輕腳推開了門,屋內水霧縈繞,濕氣撲面而來,耳旁傳來水花蕩漾的聲音,她取了寬大厚實的毛巾繞到屏風后,才發現主子已經出浴,正寸絲不縷站立在銅鏡前自照。
鏡中的女子四肢修長纖細,頸若蝤蠐,肩若削骨,腰若楊柳,前凸后翹,在粼粼折射的金光下,圣潔得仿若天仙下凡。
哪怕是同為女子,自小伺候的阿紅,每每見了這幅軀體也照樣覺得面紅耳熱,她輕步上前,用毛巾將主子身上的水珠一點點拭凈,然后將套簡單素凈的白色寢衣遞了上去。
“去將那套最艷的取來。”
阿紅聞言愣住。
或因從小被人嘲笑是妓子所生,所以大姑娘最不喜歡的就是穿紅戴綠,也從不裝扮自己,僅有的幾套艷色衣裳,還是慧姨娘估摸著她要出嫁了,所以才置備下的,以往從來都是壓箱底的,從不見大姑娘穿。
可主子既這么說了,阿紅便折身返回廂房,從尤家帶來的所有衣物中,取了那套胭脂紅色的云錦浮紋水袖裙,這套衣裳是裁縫根據她的身形量身打造的,衣襟上綴了些金線,裙擺順著纖細的腰身層層疊疊散落開來,將完美的身段顯露無疑。
尤妲窈呆望著鏡中宛若是另一個人的自己,神情變得復雜起來。
她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全都回想了一遍
“若是任由你這樣的勾三搭四,婚前與人茍且的狐媚子進店,那便是臟了地,惹了禍,壞了自家招牌。”
“拜高踩低這就是人性,試問那日站在你床榻邊的不是個小廝,是家風清正的世家子弟,是權柄在握的攝政王,是至高無上的皇上,那些人還敢如此怠慢貶低你么”
“學會還擊。
若有下次,莫做逃命的那個。”
她好恨。
恨對她口出穢言的每一個人。
她何嘗不想要回擊。
可她又有什么武器
她既沒有靠得住的母族,也不想要太過連累楚家,唯一能引以為傲的針線技藝,經過這遭丑聞,也被全京城的繡坊拒之門外,焚成粉末。
至此,她連這份能溫飽過活的手藝,也徹底失去了。
現如今,這幅人人垂涎的皮囊,已成為了她唯一擁有的武器。
那她就用這幅皮囊,去撲個原本高攀不上,有權有勢的郎君
反正今后也只有嫁人這一條路可走了,她絕不甘心像王順良所說,遠走邊陲小鎮,嫁給個粗魯武夫。
她尤妲窈要嫁,就必要嫁個人中龍鳳
拜高踩低,確是人性。
丑聞已出,既然她無法澄清事實,無法一個個與眾人解釋,那就想辦法用權勢施壓,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讓他們無法指摘
誰罵她,就拔舌。
誰唾她,就喪命。
如此一來,誰還敢輕易對她怠慢欺壓
尤妲窈將堆在腳旁逶迤著的裙擺散開,對鏡抹上紅艷的唇脂,又從妝屜中取出了僅有的幾只釵镮戴在發髻上,僅這么些許簡陋的點綴,就將她襯托得明艷動人。
狐媚是吧
勾人是吧
那她就使勁渾身解數,做最搔首弄姿那一個
那現在問題來了,在這遍京城的勛貴當中,她應該挑誰去勾誘呢
腦中一道靈光閃過,驀然涌現出個人影。
“阿紅,你去探聽探聽那位探花郎近日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