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腳麻,站不起來。”
付汀梨答非所問,自己都莫名其妙。
就像從她臉上淌下來的淚,在看到孔黎鳶后完全收不住,稀里嘩啦地流。
被風一吹,散得滿世界都是。
但她不可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朝孔黎鳶這個不相干的人說
我想我媽了。
“我想我媽了。”
至少她是擦干眼淚,站起來把背挺直之后,再這么說的。
她覺得自己很真誠。
孔黎鳶似乎也默認,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感嘆她的情緒過分暢快,又過分任性。
以至于這個笑似乎比以往都要清晰,像崖壁上的微塵被風吹走。
然后瞥她淚流滿面過的臉被冷風刮得生疼。從兜里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紙巾,遞過來。
付汀梨沒客套,也沒嫌棄。接了就往自己臉上一頓擦。
擦完眼淚,擤完鼻涕。
還剩通紅的鼻梢和眼圈,還有一雙水分還沒消退的眼。
孔黎鳶盯著這雙眼。
潮潤、落寞。但絕不破敗,永遠生機勃勃。
直到付汀梨吸了吸鼻子,問她,
“你一個女明星,怎么兜里的紙都皺皺巴巴的。”
“不知道,隨便在兜里找的。”孔黎鳶遲了幾秒才回答,然后瞥她一眼,
“用都給我用完了,現在來嫌棄”
付汀梨的確理虧,把用過的紙巾團成一團。
卻又聽到孔黎鳶嘆了口氣。
回頭,雪下得更大了。孔黎鳶還撐著傘,突然笑了一聲,
“這些紙,應該還是榮梧在我外套里偷偷放的。”
“偷偷放”付汀梨沒反應過來。
孔黎鳶“嗯”一聲,突然冒出一句,“可能她怕我也會想我媽吧。”
付汀梨愣住,她是有聽說過孔黎鳶母親早逝的事情。
但是
還沒等這個“但是”出來。
孔黎鳶便又與她對視一眼,然后在她慢半拍反應中笑。
笑聲過分大膽,有些像加州那個橫沖直撞卻慵懶瘋狂的女人。
很快又變成孔黎鳶的樣子,云淡風輕地按了按她的后腦勺。
像是在嘲笑她,
“騙你的,怎么這也信啊”
雪飄飄灑灑的。有一瞬,付汀梨覺得自己終于抓住孔黎鳶和加州那個女人身上的共同點。
她們似乎不是同一個人,卻都有一個近乎于漩渦的矛盾內核。漩渦在不停收縮,也在無限漲大。
身上包裹著的,是一種永遠無法停止,直至消弭的悵然。
付汀梨攥緊自己手中快要被握癟的煙盒。那里只少了一根,卻好像多了一個巨大的空白。
好似正盼望著這次雪崩的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