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另一只手果真移到了我脖子上。
我不敢哭出聲了,只有眼淚止不住的掉。眼前的視線完全被水汽朦朧住了,使我看不清直哉少爺的臉。他的聲音卻一字一句很清晰“你以后不準叫得跟她一樣大聲,一點規矩都不懂,蕩婦一個。”
我沒聽明白,卻記住了他最后那句“蕩婦”。
因為我還在喜江阿姨那邊做工時,經常聽到其他人的臟話里帶“蕩婦”二字,雖然聽不懂具體在罵什么,但明白是很惡毒的話。
那天直到天色灰蒙蒙,家主大人和二長老夫人離開,我們才從柜子里出去。一出去,直哉少爺就滿身戾氣地要走,我慌慌亂亂扯住他的袖子,問杏花在哪。
卻被他一把推開。
“你的腦子是漿糊嗎你的那只臭貓早就被我殺了,殺了搞不明白嗎再來煩我就立馬宰了你”
他語氣很爛地拋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只留下我呆愣愣在原地,不太明白“殺了”是什么意思。我去問住同屋的女傭姐姐們,她們支支吾吾,不答反問“奈穗子是從小就在這里做工嗎”
見我點頭。
她們躲躲閃閃,“那也沒上過學”
我再次點頭。
她們嘆口氣,摸摸我腦袋,“殺了就是唉,奈穗子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
我不解于她們的話,但看著窗臺上放著的栽種了紫花的花盆,我終究是不忍心不管,每天早上一起來便給它澆水。
直到后來花盆被直哉少爺的弓箭射穿,泥土撒滿我的被褥,那朵迎風微顫的紫花也爛了大半,懨懨的活不久,沒人敢重新將它栽種。我一日日見它,它一日日凋零,最后變成干巴巴一條,我便再沒養過東西。
杏花找不見時,女傭姐姐們還會圍上來安慰我;
紫花枯萎了,女傭姐姐們卻只目光憐惜地遠遠望向我。
因為經過這些日子的觀察,大家都明白了直哉少爺很討厭我這件事,將我要來當女傭,也不過是為了方便欺負我。
所以都自動拉開了與我之間的距離。
直哉少爺對我的討厭也更明顯了,每天我都有做不完的活。
天不亮,就需要獨自一人將整個院子的地板擦干凈;拔光四個人五天才能拔完的草;直哉少爺的衣服也沒再送去給專門負責洗衣工作的人員處理,而是交給了我,院子里的女傭姐姐們的衣服,也統統交予了我來洗干凈。挑澆花用的水,清洗一大堆盤子
如果當天沒做完規定的任務量,就沒有晚飯吃。
有時候直哉少爺沒去練武場地,在院中練習射箭,我還要舉著蘋果充當箭靶。
我一開始總會哭,被嚇哭、累哭、餓哭。
后來我就沒怎么哭了,因為年齡太小個子太矮,即使已經盡了全力也沒辦法在一天之內完成那么多的任務,所以我總餓肚子,餓到沒有嚎啕大哭的力氣。日夜不停的從腹部傳出的咕嚕嚕叫聲,有時會讓我想起那夜小皮球滾在干凈的木質地板上的響聲。
女傭姐姐們總會流露出不忍心,但沒人敢可憐我。
因為曾有一位姐姐悄悄藏了半塊饅頭在我枕邊,結果隔天就被罰舉著裝滿水的木桶在太陽底下罰跪。
我餓到眼冒金星,腹中仿佛有一團烈火在燃燒,燒沒了我所有內臟,只剩下干癟癟的兩層皮貼在肋骨上。恰逢冬日,因今天御三家其他兩家都會來,需要幫忙的地方很多,院子里的女傭姐姐們大多都去了前院幫忙,直哉少爺也一大早就出門了。我將地板擦到一半,再也沒有力氣做剩下的,院外傳來的熱鬧、食物香氣,無時無刻不吸引我。
我溜了出去。
人好多,都穿著好漂亮的衣服。
我穿著禪院家女傭的服飾,像只無頭蒼蠅般亂竄,不知所措。轆轆翻動的腸胃讓我額頭冒出虛汗,這時,我的胳膊被人拽了下。
“小心。”
很溫柔的聲線。
我抬頭,發現是位發髻上別著紅珠釵的年輕女子,她穿著淺紫和服,眉眼溫和。我一時間有些呆呆的,想起了喜江阿姨。
我很輕易就被她往回拽了一步,躲開了別人的推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