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雖減弱,卻仍有連綿的沙沙聲。
“這條路怎么跟輿圖上的不太一樣”
細柳半睡半醒,耳邊隱約有一道清潤的嗓音低語,她堪堪睜眼,積在眼睫的雨露入了眼眶,短暫模糊了視線。
待如墨一般的山色在細柳眼中恢復清晰的輪廓,她渾身又是劇痛,又是無力。
“你醒了”
忽的一道聲音傳來。
細柳渾身一震,這才驚覺自己在一人后背。
本能的,她迅速扼住此人的咽喉。
少年脊背明顯僵了一瞬,他倏爾停步,稍稍側過臉來,對上那樣一雙清冷的眼,頃刻的殺意毫不作飾。
“方才官府的人就在那條官道上,雨勢一小,他們難免會順著道旁去搜,而你昏迷,我便只能先帶你去找一處蔽身的地方。”
少年說著,騰出一根手指輕敲了敲細柳的手背,也不惱,卻笑了一下,“為了你和你的貓,我可頗費了一番力氣。”
茶棚一戰消耗了細柳全部的氣力,她昏昏沉沉,沙沙雨露在耳,她的視線低垂下去,發覺她的布兜正斜掛在他身上。
那只貍花貓討厭雨水,只在布兜里露出半個腦袋,蔫噠噠的沒有動。
細柳盯住他那雙眼睛,片刻,她的手忽然垂下去,指腹擦過他的喉骨,冷得他眼睫一動。
不像是裝的。
“多謝。”
細柳嗓音沙啞。
“不必,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少年說著,又頓了一下,“只是你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少年一邊往前走,一邊又問,“還有,那些人為何”
他話未說盡,細柳半睜著眼,打斷“你又是誰”
“陸雨梧。”
他走在綿綿雨幕里,“秋雨梧桐葉落時。”
她的呼吸輕輕拂過后頸,陸雨梧說道,“姑娘是聰慧之人,若我真有心對你不利,又何必帶你走這一程山路。”
細柳依舊不答,只是看著布兜里瑟瑟發抖的貍花貓,伸手安撫似的摸了一下,貓腦袋濕漉漉的,沾了她滿掌水珠。
陸雨梧等了許久也沒聽見她的聲音,側過臉,才發覺她不知何時又閉起了眼,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識,于是他站著歇了口氣,又朝迷蒙煙雨里去。
記在腦子里的輿圖并不管用,陸雨梧早已不知道前面究竟是什么地界,不知走了多久,雨終于停了,日光初現,山徑上的霧氣也散去許多。
“快,你們都快些”
年邁的老翁拄著拐,一雙破履踩在泥濘里,招呼著后頭的隊伍跟上,“快別惦記著家里那些搬不動的家當,物件哪有命重要”
他吆喝得口干舌燥,眼見推車陷在泥里半晌推不動,他回頭才要喊人來幫忙,卻冷不丁地瞧見一張陌生臉孔。
少年滿額是汗,衣袂和臉上都沾了些泥,他身上還背著一個姑娘,老翁見那姑娘不省人事,右臂也不知是怎么傷的,凝結了一片血污。
“老伯,你們這是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