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驤退出去,馬車徐徐穿行于濃濃寒霧之間,外面雜聲紛亂,細柳從陸雨梧手中接來單薄紙片,自窗外穿梭而來的光線忽明忽暗,照見紙上整齊墨跡當中唯有一行字顯出濕潤的亮色,手指一觸,立即暈化。
細柳指節一緊,捏皺殘片。
她知道朧江出好墨,寸墨即寸金,朧江每年出墨少,非尋常人家可以消受。
若這句關于周盈時的記載是假,那么當日山主說過的那番關于“同伴”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可山主為何要在籍冊上造假
只是為了欺騙她還是說
細柳抬眸盯住面前這個人,還是說,山主的目的不在她,而在陸雨梧
可她又想不明白山主為何要騙他,更想不明白當初山主一再讓他離陸雨梧遠點的告誡。
這其中緣由饒人,而她仿佛是浩瀚暗潮中的一片葉子,難以自控。
“若紫鱗山人人都有籍冊,”
陸雨梧與她相視,“那么你的呢”
“我沒有。”
冬日寒風掠窗而來,吹開細柳耳邊淺發,露出一道極淺的疤痕,她看向窗外,聲音平淡“我身患怪癥,早忘了自己是如何去的紫鱗山,是山主救我,我方能活到現在。”
陸雨梧深深地看著她,她那樣一雙眼看似凝結著寒冰的湖面,仿佛裂開了一道縫隙,底下封凍著的湖水暗自洶涌“那你不好奇嗎”
細柳眼睫微動,視線忽然落回他身上。
他的官服是冬日里最鮮亮的顏色,襯得他襟口潔白,一副骨相清雋無暇,好像他的那雙眼有一瞬破開她無情的表象之下,一片空茫的底色。
“我要好奇什么”
她說。
陸雨梧正欲說些什么,卻聽外頭陸驤道“細柳姑娘,到了。”
下一刻,他看著細柳起身,將那一個湯婆子放到座上,彎身掀簾,下車前頓了下身形,道“我會幫你再查。”
寒風斜吹雪花入內,陸雨梧抬眼,立即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細柳一頓,回過頭來,簾外飄飛的雪意更襯她眉目嚴寒,烏黑髻邊一支簪銀葉流蘇輕晃,發出輕微的聲響。
可她太清瘦了,不像個血肉做的人。
陸雨梧想起之前她因找籍冊而受過的傷,他看著她肩頭的白雪,心頭像是被什么摁了一下,不忍道“此事你姑且裝作不知,不要去問玉海棠,我會想辦法查清。”
細柳與他相視一瞬,她輕輕頷首便算作回應。
下了馬車,細柳踩著階上薄雪要朝門里去,卻聽身后陸驤喚了聲,她回過身,只見陸雨梧撩開窗邊的簾子,望著她道“有樣東西忘了給你。”
大雪彌漫,細柳走了過去,陸雨梧從中遞出來一個紅漆八寶盒“府里做的,給你和驚蟄他們吃。”
細柳才接了過來,便聽他又道“明日你忙嗎不忙的話,我請你去天頌居吃飯,那里的
鴨子做得最好,劉二通的這件事上,我該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