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四兒勸不住,誰也勸不住他,喬四兒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跟康祿兩個從書房里出去,外面夕陽沉沉,喬四兒趕緊將羊毛襖子穿上,跟康祿兩個坐在空地的石頭上喝熱湯。
“喬大人。”
康祿手里捧著熱湯“陸雨梧也許就要離開這兒了,你會不會有點后悔到這兒來做官了”
喬四兒轉過臉來,莫名道“后什么悔”
“他走了,你可還得在這兒啊。”
康祿說。
喬四兒“哦”了一聲“若沒有恩公,我哪里讀得起書呢即便是有幾個錢能讀上幾頁書,那也去不了蓮湖洞書院,我這些造化都是恩公給的,恩公識我賞我,但我這官卻不是為恩公而做的,你沒聽恩公說么修起來一座藤石城,到時我在朝廷里也不是無名的縣令了,我是藤石縣的縣令”
喬四兒說著嘿嘿笑了兩聲,伸手一拍旁邊康祿的肩膀“雖說這地方是冷了點,但你康祿大俠對我不錯,還給老爺我羊湯吃,咱兩個就好好修藤石城,總有一日,天下人會知道,密光州不是墳場,而是福地。”
康祿不知道煉獄要怎么樣才能變成福地,但他看著身邊這位縣令老爺,身上穿著官服,外面還裹著一件羊皮襖子,看起來臟兮兮的“你知道紫金盟為什么叫紫金盟嗎”
“為啥”
喬四兒一邊吃羊肉湯一邊問。
“以前還不叫紫金盟,我雖然從小就在這片摸爬滾打,撐死了也就是一個小幫老大而已,”康祿喝了一口湯,又笑哈哈地說,那個時候成天趴在黃沙里,有一天做夢的時候夢見沙子變成了金子。”
康祿從小就是想當大俠的潑皮,他說“如果不是陸雨梧,我可能還不敢想有一天能住到這個寨子里,你是不知道,那個時候密光州亂得很,能住在這南觀音山下面,是多少人不敢想的。”
喬四兒一頓,他不由問道“恩公他當初來這里受了很多苦嗎”
“你們外面的人來這兒,吃一口沙子都覺得是苦的。”
康祿說著,想了想又道“但是,他是真的很不容易,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他一個人在想吃了他的小孩堆里待了半個月,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樣讓那些本來就餓得眼睛發綠的孩子分給他東西吃,后來他請那些孩子吃了一整只羊,那只羊是我的。”
“他身上太多傷了,新的舊的,大約是在遇見那群孩子之前,還有其他人也打過他的主意,”康祿回想起那個時候,陸雨梧身上沾著羊的鮮血,他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卻比密光州任何人都要明亮銳利,“在那之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來的,他后來對我說,他花了半個月厘清密光州的各路勢力,最終選中我。”
“我帶他回去,他腳上的鐐銬反復磨破他的腳腕,以至于他每走一步都是血,”康祿抬起頭,望向天邊的殘陽,“但是他一聲不吭,沉默得不像他那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后來我幫他砍開了鐐銬,他才說了一聲謝謝。”
康祿摸了幾下自己卷卷的頭發,又說“說實話,我不是沒見過流放過來的犯人,那些人要么自己病死,要么被人打死,他們也許從來的路上就已經開始絕望,但陸雨梧不一樣,他來的時候并不絕望,也無時無刻不在求生,好像哪怕只要有一絲可能,他也可以堅持得下去。”
“他手上和腳上的傷太重了,我也沒什么好傷藥給他治,但是好在沒兩個月便有他的一個朋友找來了。”
說著,康祿猶豫了一下,“應該算是朋友吧那個人對陸雨梧很好,但陸雨梧卻并不愿意理會他,繞是這樣,那個人也留了下來,他帶的傷藥很好,但是陸雨梧右手的手筋實在沒救了。”
康祿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被陸雨梧看中,直到他順利除掉那個常年與他作對,一直企圖吞掉他所有人馬的黑水幫老大,他方才真正見識到陸雨梧的手段。
小幫如魚蟲,張口也吃得下去,但稍微大一些的勢力,陸雨梧帶著他假意投靠過,也趁機反水過,是打是和,什么時候走哪一步,康祿糊里糊涂地就跟著他那么過去了,陸雨梧從沒藏在后面過,而是跟他一起風風雨雨的,精準地算好每一步。
住進這座南觀音山下的寨子里的第一日,康祿問過他,為什么要搶他的羊,而不是別人的羊,他記得那天陽光很好,可是那少年身上有累月的清寒,他清瘦極了,卻因為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