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乃兮
問題來了。
蘇千軼失憶了。她什么都記不得。好的壞的,有關于過往和今后的所有所作所為,一片空白。她做對事,她不知道。她做錯的事,回想起來讓她如今覺得憋屈。
徐祖月和郭妙華清楚這事。
兩人說實話,不是大夫,不能夠診斷蘇千軼何時腦袋可以好。徐祖月稍一沉思,不得不說“記不得很麻煩。有些事現下告訴你,怕你其實另有想法。要是不告訴你,又擔心惹來麻煩。”
郭妙華本來想開口,聽到這話陷入遲疑。
徐祖月慢慢用心抿了口茶水,注視著蘇千軼緩緩說著“要是你一直記不起來,說不定不是壞事。”一知半解去任性作為,反而可怕。
如此謎語一般的說法,蘇千軼聽著更想記起自己遺忘的事。沒人想一直一無所知。
她對上徐祖月視線。徐祖月睫毛下的眼眸帶著一點棕褐,清透漂亮。如此這般漂亮的面容下,說出來的話則是“等你傷好后,先去見一眼你祖母吧。”
郭妙華聽到蘇家祖母這話,立刻將想說的話全吞回去。她眼內升起一絲復雜,很快又壓下,轉移了話題“別說這么掃興的。養傷的時候不要考慮太多事,憂慮多,傷好得慢。”
她輕微挑眉“這點我以金吾衛侍衛們的經驗佐證。”
徐祖月笑出聲“是。心情越好,傷好得越快。不然我們說說以前我們之間的事。說不定說著說著想起來了。”
蘇千軼應聲。
徐祖月拿著茶杯,慢聲細語“千軼,你小時候被養在老夫人身邊。我住在京城院子里。蘇家人不算多。而徐家人多,來來往往總不缺孩子。我不被母親允許出去,到五六歲時,才得以上學堂。學堂里當然幾乎都是徐家宗室子女或隨從子女。”
她說起相遇“我們第一次相遇,是我跟著宗室里的人去參加賞花宴。與宴的全是女子。老夫人沒出來,是柳夫人帶著你出席。當時賞花宴,設宴的夫人帶著眾人一起玩飛花令。”
“飛花令”蘇千軼下意識接話,“背詩”
徐祖月“對。可背前人的詩詞,可以自己創作一首新的詩詞。每一句里必須要有花字。第一個人第一個字帶花,第二個人第二個字帶花,以此下去,輪流到最后,看誰獲勝。”
郭妙華在邊上解釋“飛花令算行酒令。一般輸的人需要飲一杯酒。女子參與的賞花宴,酒不烈。一杯輕松。但想要獲勝就很難。因為不能重復,而且太過相似,旁人不認可也不算。”
徐祖月笑起來“是。那一次,第一雖說不是你,但足夠令人印象深刻。不少人是背詩。你不一樣,你是自創。好似天下詩詞難不住你一樣。每一句都相當漂亮。”
有不少人認為她年紀小,不為難她。
“花前月下情未央,紅顏笑靨映容光。”
“菊花傲霜秋意濃,金黃一片染花容。”
“”
稚嫩嗓音,規矩面容,一字一頓尚未豆蔻的女郎,任由誰都挪不開眼光。
她徐祖月同樣的年紀,背不出多少前人詩詞,輪到她時,磕磕絆絆憋出一句“海棠點點春意濃,蜜蜂嗡嗡采花忙。”
實在幼稚,上不了臺面。眾人戲謔調侃“小月牙這句不行啊。”
“嫩了一些。”
“要是這也能過,哪怕是隨便說一句都能過。”
哪怕時隔多年,徐祖月還能繪聲繪色把當初那些人的話轉述出來。她語氣里帶著三分調侃,三分嘲笑,以及微妙的竊喜“還好不是每一個孩子都像蘇千軼一樣。還是喝酒吧。”
蘇千軼聽得心頭冒火,強壓下“然后”
郭妙華把椅子往后靠著,讓兩條腿凳騰空。她洋洋自得“當然是我站了出來。問他們,這句是重復了,還是說相似了都沒有,憑什么不行”
徐祖月學著那些人的話“你這樣早早淘汰的,確實不懂。連這種句子都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