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瀾安夏日換了把趁手的紫竹扇,合在掌心把玩,潤涼沁膚,玩味念叨著“三百一十萬,有零有整,虧你想得出來,無不無聊啊”
謝家出了三百萬錢,郗家就要出三百一十萬壓她一頭。
可再無聊也沒有郗符成日讓人盯著謝府門口,看謝瀾安都在和誰家士杰來往更無聊。
“我樂意。”郗符被她引出了火氣,反唇相譏,“倒是謝家主,身邊來往的不是樂癡文樂山,便是算呆子何夢仙,真沒人可用了嗎”
謝瀾安才覺出哪來一股酸味,忽聽身后響起一道威鷙之聲“謝娘子請留步。”
謝瀾安眼神清冷,掉轉扇柄收入袖袋,轉過身,一臉平常之色“大司馬,有何見教”
郗符收斂神色,注視著走近的褚嘯崖,下意識往謝瀾安身前站了站。
褚嘯崖笑笑地凝視謝瀾安,女子膚白勝雪,陽光之下,更有凝脂剝荔之妍容。
“今日未見謝荊州,褚某實引為憾。好在謝娘子承繼家風,聞聽北伐一事,是娘子一力促成褚某于情于理都該訂個筵席,請謝娘子賞光如何”
以一人身份,他如此相邀實在無禮。
可他是掌管天下兵馬的大司馬,權勢異人,既然連出宮城都等不及,在殿前便將人堵了,就是沒給人拒絕的機會。
郗符強忍著一口氣,作笑道“巧了,我正要請謝直指去長樂肆吃酒賞荷呢,席都訂下了。偏大司馬一步,在此給將軍賠個禮。”
“正是。”謝瀾安順話道,“赴大司馬的宴豈能隨意,我這身官衣也不合適。過兩日,過兩日由我做東宴請大司馬,必不負大司馬盛情。”
褚嘯崖的目光在這兩個乳臭未干的年輕人臉上逡巡幾圈,眉角睨人,負手沉笑。
“我就喜看娘子這一身衣。北府軍機繁忙,今日回京述職,明日我便要回去,不似郗少主日日在金陵,吃酒不差這一日。”
郗符聽他說話不干凈,目色冷了下去,“你莫”
謝瀾安抽扇點在他手臂上,沒讓郗符說下去。
她眼珠輕轉,轉眼難色全消,展扇一笑“好啊,那我便卻之不恭了。宴席您請,地方我挑,如何”
將近辰時末,郗符派遣的長隨奔至謝府報信。
阮厚雄去了驍騎營校場,阮伏鯨和謝策在府中,聞聽大司馬下朝后邀走了謝瀾安,臉色立變。
玄白一聽就急了,跌手道“主子身邊只有允霜一個,樂游原湖心畫舫怎么找了這么個四處不靠的地兒,姓褚的是何居心不行,我得去”
謝策從最初的震驚回過神來,按住他,神色沉穩“你不可露面。你如今對外面說的是傷未好全,若露了馬腳,會給瀾安多事。方才沒聽郗家仆從說嗎,地方是瀾安選的,她有成算,不會自入絕地,再說她身邊還有肖浪帶人跟著,褚嘯崖不敢亂來。府中不要亂,我去接人。”
阮伏鯨隨著他話音起身,臉色陰沉,“我與世兄同去。”
玄白急得無法,還在懊惱“昨日肖浪稟報主子,說發現庾洛神從庾家的郵驛送了封信去北府,她向來熱衷挑唆,也不知和今日的事有沒有關系。”
廳外是聞訊趕過來的文良玉和胤奚,胤奚恰好聽到這一句,腳步滯住。
耀盛的陽光從他高挺的鼻梁灑下,卻宛如兜頭澆下的一盆冰。
他眼瞼下渡出兩片淺淡陰影,讓人看不清神情。
文良玉聽說前因后果后,哎呀一聲,“那褚大司馬之前不是”
話到一半,他省覺此為謝氏長輩之諱,忙收住口。胤奚看向他。
文良玉沒說完的話,謝策自然清楚,這也正是他擔心的原因。
他的姑母謝晏冬和王家三郎君和離后,褚嘯崖傾慕姑母的才名與出身,曾向謝府求娶,還大言不慚地說不介意姑母是一嫁之身。
會稽王尚且為愛女拒婚,謝逸夏自然庇護妹妹,想她連儒雅洵美的王郎都看不上,與一個殘暴武夫,又豈有共同話題。謝氏的底氣是荊州十萬水師,比之北府不惶多讓,此事于是未成。
可也讓謝家惡心了許久。
“我和你們一道去”文良玉看著要走的兩人,連忙說。
胤奚聲音有些緊“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