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熱的呼吸連同那道氣音,一齊落進謝瀾安耳朵。
謝瀾安心頭就是一跳,瞇眼推開他,卻忘了自己的手還在胤奚手里,向前一跌。
“女郎小心。”胤奚眼中迷著一汪找不見邊涯的水光,黏糊地念了一句,骨節修長的手掌將她的手腕攥個嚴實,指腹貼合她的脈搏,揣寶貝似的將人護在懷內。
他仿佛害怕摔壞了珍寶,不覺用上了習武之人的力道。
謝瀾安一掙未開,被撲面的酒氣籠了懷,其中又摻雜著一股不知從何來的幽隱淡香,她抬眸
“放肆。”
是她先臨時起意哄誘又如何,她犯不著和個醉貓認栽。
胤奚察覺掌心下的掙動,本能便卸去力道,撒開了手。
他眼瞼紅紅,鼻尖也是紅紅的,不得其法地攔她,又不敢碰她,惶惶的,也有些委屈了“你兇我么,衰奴乖的”
謝瀾安額角發漲,說他醉了吧,他還記得自己比她年長一歲,說他沒醉吧,這種話清醒的胤奚決計說不出來。
不對,他好像也說得出口
“我也許學得慢,但我趕路很快女郎走在前面不用等我,但是別總看別人”
謝瀾安不知他在嘟噥什么,只覺這聲調快軟出水來了。眼瞅著這人又要蹭過來拽她袖子,謝瀾安果斷后退兩步,背過身。
她冷靜地拍拍許是酒熱的臉,頭也不回地指向阮伏鯨的舊舍“去。”
她只求了結此事,早去休息。胤奚怔茫過后,卻不得了,睫扇也開揚了,桃花形的眼睛也一遞一遞亮起來了。
他看看眼前的背影,又回頭望望那間房屋,仿佛兩邊都不舍,最終還是選擇磕磕絆絆地繞到謝瀾安面前,俯臉一個勁兒找她眼睛。
仿佛有一句很重要的話,定要看著她的眼睛說。
“女郎對衰奴真好。”胤奚說。
謝瀾安對上那雙眼,一靜。
她忽然憶起廟會那一夜,胤奚站在燈火之間,臉覆狐貍面具的樣子。
那夜她便是憑著這雙春水含情眼,認出了他。
此時,男人眼尾含著蜜糖做的鉤。
謝瀾安很快瞥開視線,“給你間屋子便是好了,這點出息,隨便誰來都能領走你了。”
“不啊。”狐貍般俊秀的小公子認真搖頭,“女郎救我出水火,予我以同袍,教我以詩書女郎,把我看做一個平等的人啊。”
倏爾,夜風撩動了謝瀾安鬢邊的花蕊。
毀譽非贊,她從不在乎,可他甜美溫膩的嗓音,實在動聽。
謝瀾安捻著指腹抬眉,“你究竟醉沒醉”
胤奚一溜煙往東廂去了。
那生怕有人反悔,一推門就鉆進去的樣子,讓謝瀾安笑了一聲,心想看他明日醒來羞是不羞。
她轉身往自己屋里走,忽聽東廂傳出咕咚一聲悶響。
謝瀾安無奈地捏捏眉心,進屋后,轉過屏風吩咐束夢“叫兩個小廝去照顧一下,再熬些醒酒湯給他喝。”
“是。”已經在湢室備好熱水與巾帨的束夢應了一聲,她看向娘子的臉色,輕聲詢問“不用叫護衛嗎”
謝瀾安聽后一愣。
方才胤奚再怎么纏人,她都沒有想過,其實可以叫護衛來把他趕回幽篁館一勞永逸。
也罷,那醉貓兒一身軟綿綿,看著無害,叫人把他四仰八叉地打出去,未免落個苛刻之名。
至于表兄他說得也沒錯,表兄大度能容,想來不會為這點小事計較。
耀眼的朝光映上窗欞,胤奚在一片頭疼欲裂里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