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嫂子沉靜的凝望,她沒有熱切表達愛的語言,卻從骨子里透著對男人的欣賞和信賴。
馬頭琴音時而深沉,時而激越,時而又滄桑且悠長。
在這音調中,林雪君的靈魂已經開始低頭吃草了。
她捧著奶茶,微瞇起眼睛,望著拉馬頭琴時的烏力吉大哥,體會到阿如嫂子的快樂。
塔米爾在林雪君身邊席地坐下,膝蓋曲起,雙肘隨意地搭在膝上,也抬頭專注傾聽烏力吉大哥拉馬頭琴。
莊珠扎布老人第一個開口,應著馬頭琴的韻律唱起歌
“美麗的夜色多沉靜,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聲,想給遠方的姑娘寫封信,耶,可惜沒有郵遞員來傳情,等到千里雪消融,等到草原上送來春風”
老人沙啞低沉的嗓音配上馬頭琴的長調,演繹出說不出的韻味。
塔米爾清朗的聲音加入調子,篝火另一邊響起胡其圖阿爸渾厚的嗓音,還未變聲的阿木古楞跟著輕輕地和。
拉馬扎坐下的樂瑪阿媽和女兒也加入其中,不同音色的聲音合唱,伴著馬頭琴,伴著夜風,伴著很遠很遠地方的狼嚎,伴著很近很近地方的牛叫最嚴酷的環境下,生發出最動人的藝術。
林雪君享受著這無與倫比的演繹,臉都被熏紅了,眼睛水汪汪的,草原上的人真幸福,隨時隨地欣賞這樣的歌聲。
胡其圖阿爸拿出他珍藏的馬奶酒,先給莊珠扎布老阿爸喝一口,然后自己一口,轉手又將酒壺遞給烏力吉。
人們擊鼓傳花般地一人一口醇酒,塔米爾飲一口后,轉手遞給林雪君。
她還沒喝過高度數酒呢,前世今生都沒喝過。將酒壺湊到鼻息間,光聞著就覺得醉了。搭著酒壺沾了一點酒液在唇邊,舌尖一舔,辛辣滋味直竄天靈蓋兒,刺激得眼淚鼻涕都要冒出來了。
她忙一轉手將酒壺塞到阿木古楞手里,并發誓這種可怕的東西,以后也絕不碰它。
塔米爾被她的樣子逗笑,亮晶晶的眼瞳被彎成月牙的眼瞼半遮。
收回目光時,塔米爾問她“你多大了”
“16。”林雪君猛灌了一口奶茶,沖去酒辣辣的味道。
塔米爾含糊地咕噥一聲,支起一只手托住腮,輕輕嘆氣。
“蒙古族人都好多才多藝啊。”林雪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轉頭朝他感嘆。
“你的身體被大風雪困在房間里幾個月,藝術、音樂,這些東西就來到你的生命里了。”塔米爾望著篝火一邊出神,一邊答道。
“哇你說得好好啊。”林雪君品了品他的話,總覺得語句組織得很美,似乎很有哲理。
塔米爾轉頭,對上她興致勃勃的眼睛,看著她贊嘆地朝著自己挑高眉頭點腦袋,臉紅撲撲的。
他撓撓鬢角,又把腦袋轉向篝火,鬢邊不知不覺被他摳紅了。這紅還會傳染,染得大片大片的,蔓延至他整張面孔,又蔓延向脖頸。
他伸出大巴掌抹了把發燙的脖子,前傾身體,把臉藏在雙膝間,垂眸看鞋子中間夾著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