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白又迷失在那片森林里。
化身為一只獸,一只鳥,或者一個不知去處也不知道歸途的旅人,長久而沉默地行走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是答應了什么卻沒有做到,拿走了什么還沒有歸還,故而永遠因此止步不前。
沒有為肥沃的綠洲停留,也沒有接受太陽的照耀和雨水的滋養,一直到周邊春風吹皺巖石,湖水化作平原,宋知白才終于恍惚地想起來,那是只風雪中撿到的野獸。
傷了眼睛,但爪尖依舊鋒利。
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迫相伴,期間彼此警戒,躲在用謊言偽裝的柔軟下相互裝備,試探對方的存在和弱點。
當然,最后還是他更壞一點,依靠著虛情假意換來的皮毛度過了離群索居的寒冬。
還換走了野獸的真心。
繼而無措懦弱地站在一旁,支支吾吾,假裝自己是個一點都不貪圖溫暖,被全世界逼到拐角的可憐人。
但和從前無數次不同,當一切從腦海里浮現,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也出現在前方。
那只野獸,被他用虛假的欺騙換走了真心的野獸,它生著淺色的皮毛和金色的瞳孔,強大而脆弱地站在山丘的那邊,他快步上前,然后地動山搖
眼看著自己伸出的手如沙土消散,宋知白驚了驚,飛船要降落的通報廣播就破開迷霧直達耳邊。
“接到前方軍艦3705號通知,緊急變換航道,請乘客們注意顛簸。”
“接到前方軍艦3705號通知,緊急變換航道,請乘客們注意顛簸。”
夢里的尋找和等待太過漫長,令他被驚醒后還在下意識地起身,繼續沒有完成的任務,見狀,護士一驚“小心,不要起急了”
她要過去扶,就被旁邊伸過來的一雙手擋住,“我來。”
沈寧輕輕托住宋知白的手臂,擔心地看他,“學長,你沒事吧”
強烈的眩暈感中,入眼的是那張和夢境里的淺發金瞳截然不同的臉。
宋知白迅速清醒過來,下意識倚靠過去的動作頓住,“我很好。”
沈寧扶了個空,轉而要攬宋知白的肩,也被不動聲色地避開。
揉了揉鼻梁,宋知白問“現在是到哪里了”
沈寧靜默片刻,再度揚起的笑意依舊柔軟,“還有三顆星球,就到帝星了。”
宋知白溫聲,“那也快了。”
沈寧“是呀。”
平淡的尾音湮滅在飛行器發動的嗡鳴聲里,宋知白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眉眼間一點殘留的驚愁,像霧氣籠罩著青山。
是做了什么噩夢嗎
沈寧握著案桌上的咖啡杯,不動聲色地想著。
沉凝的視線漸漸落在玻璃窗上,從他的視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宋知白的倒影。
或許是因為久病的緣故,宋知白越發瘦了,下頜線清清冷
冷的一道。
好在不顯得脆弱,反而有種別樣的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