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驚塵生性多疑,偽裝他的妹妹并非易事。稍有不慎,就會被他一擊斃命。
在她之前,已有多位師姐死在他手上。
花又青機警,打算暫伏樹上,伺機而動。
一雙小手攀著積雪的樹枝,頓一頓,尚未適應自己身體的花又青無聲嘆氣。
畢竟,現在的她還是十歲時的女孩形態。
那些劍法刀法都無用了,身體太小,又無武器,難以施展。唯獨從大師姐那邊學的一些結印符記還有用,足夠她對付一些小嘍啰。
樹下纏斗正緊,一跛足少年正吃力地迎戰三個黑衣人。
少年不過十八九的年紀,長一雙桃花眼,面色卻陰郁,是陰冷森然的好看。
花又青并未見過傅驚塵面具下的臉,乍一見到如此清秀的魔頭,微微一怔。
她不打算現在幫忙。
雖說如今的傅驚塵還未步入邪道,誰知他此時功力深淺。退一步講,花又青拿到的人設,是傅驚塵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況且,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身懷異法,能輕松打退幾個成年男人,著實奇特。
即使現在救下傅驚塵,對方也會疑心他的真實身份。
她要坐收漁翁之利,等傅驚塵和黑衣人纏斗力竭,再動手。
思忖間,樹下四人已過數十招。
平心而論,少年武功不錯,只是傷了一條腿,又是以一敵三;前十招尚能抗衡,十招過后,被人看穿破綻,黑衣人重重一劍,刺在他腿上。
劍刃寒寒,深可入骨,雪地寂靜,清晰可聽腿骨碎裂聲。少年面色發白,急急后退,劍刃脫離,帶出一道血痕,寒天雪地中,霎時開了一枝紅梅。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血腥味引來守衛的夜鸮,她就無法再藏在樹上。
花又青當機立斷,默念掐訣,三道符印悄然擊出,一道蔽目,一道傷手,一道束腳。
三個黑衣人毫不設防,被她符印所傷,一時間亂了陣腳,只聽凌空劍破,跛足少年手持鐵劍,幾乎在一瞬間,斬下那三人頭顱。
花又青目不忍視,移過臉,不看雪地殘骸,默默頌念超度咒。
她仍未下樹,屏住呼吸,看跛足少年面無表情,往自己傷腿上倒了一整瓶止血散,藥力強勁,可聞血肉粘連的嘶嘶聲,他不發一言,額頭爆出青筋,生生地受著。
等血不再流,他擦點額頭冷汗,艱難起身,一瘸一拐,往玄鸮門的方向去。
花又青十分欽佩他這種忍耐力,倘若山下的劉屠戶也有此等忍耐能力,他那和人私通三百六十八次的老婆也不會慘死在屠刀下了。
欽佩歸欽佩,人還是要繼續跟。
花又青仗著身法輕盈,早早去前方守株待兔。她悄然下樹,將脖子里掛的鳳凰玉佩取出,刻意放在衣衫外。
這玉佩就是“認親”的證據。
人間難尋的溫白玉,無論寒暑,都有著如肌膚般的溫度。世上僅有三塊,兩塊被傅驚塵父母所得,雕刻成龍鳳雙佩,一個在傅驚塵身上,另一個在早夭的傅青青脖頸上。
最后一塊被三師姐辛苦尋到,仿著青青那枚鳳凰佩,精心雕琢,如今成了花又青用以欺騙傅驚塵的證物,用一根紅繩系著,就掛在她胸口。
按照話本上所講,一個孤苦伶仃的少年,在孤身拜師這日,遇到一個和妹妹相同年紀,同樣名字,相似相貌、且有著妹妹同樣玉佩的小姑娘,定然會信她是自己那流落在外的可憐幼妹。
花又青所有的師兄妹都這么想。
門派里負責燒火做飯的蔡嬸和掃地看大門的孫老也這么想。
是以,花又青利落趴在雪地上,等著傅驚塵到來。
她連說辭都想好了前不久發燒,燒壞了腦子,很多事情都記不得,只知道自己叫青青。有個壞人要把她賣到梨香院,她藏在賣菜的馬車下逃出了城,為了躲壞人而上山,迷迷糊糊中迷了路。大哥哥你可以幫幫我嗎我肚子好餓。
瞄準時機,再露出那和傅驚塵成對的鳳凰玉佩。
屆時,傅驚塵必定不會拋下她,一定會帶她前往玄鸮門。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