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個,韓秀峰忍不住問:“健侯,你那些同年中官運最亨通的是誰,現而今官居幾品,身居何職?”
喬松年感嘆道:“要說官運最亨通的,當屬葉名琛。三十八歲時就做上廣東巡撫,去年又授兩廣總督,就比我大兩三,人家已經是封疆大吏了!”
“這么說他才四十出頭?”
“是啊,所以說他官運最亨通,圣眷最濃。”
“他是怎么做上兩廣總督的?”韓秀峰好奇地問。
“剿匪出力,平亂有功,別看長毛和城里的那些亂黨大多來自兩廣,但有他坐鎮彈壓,兩廣并沒有亂。據京里的朋友說,兩廣的捷報是一份接著一份,授首的賊匪名冊堆起來有幾尺高,好像這段時間正忙著命人查訪洪秀全等匪首的祖墳葬在哪兒,打算刨那些長毛的祖墳。”
韓秀峰不由想起同樣心狠手辣的徐老貴,不禁嘆道:“不但殺人如麻,還打算刨人祖墳,真個會做官的。”
喬松年不但不認為葉名琛心狠手辣,甚至有些敬佩,輕描淡寫地說:“亂世用重典,你我身為朝廷命官,絕不能婦人之仁。”
韓秀峰喃喃地說:“我貪生怕死,也不喜歡殺人,所以像我這樣的只能做做太平官,可現而今天下不太平,這官真不曉得該怎么做了。”
“不曉得怎么做都已經做到了正五品,要是曉得怎么做,那還有我喬松年什么事?”喬松年笑罵一句,想想又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楊能格確實不好伺候,想脫身只有趕緊跟洋人交涉,只要能收回英吉利和法蘭西兩國商貨的關稅,這江海關監督就算你想接著做也做不成。”
“這話說在點子上,要是能按舊例課征英吉利和法蘭西兩國商貨的關稅,那這天底下最肥的缺哪輪得著我,只是跟洋人交涉談何容易。”
“再難也得去交涉,這既是為了朝廷,也是為了你自個兒。”
提起這個韓秀峰就來氣,抬起胳膊指指書桌上那兩封丁貴早上送來的公文:“英吉利、法蘭西兩國公使和領事嫌我官小,也曉得我說了不算,根本不搭理我。楊能格身為蘇松太道,本應該出面跟洋人交涉,可他卻避而不見,早上又差人送來兩份公文,讓我轉交給英吉利和法蘭西領事,以為靠公文就能讓洋人就范。”
“他在公文里是怎么跟洋人說的?”
“引經據典,跟洋人講道理。那措辭,那語氣,連我都看不下去,更別說洋人了。”
“既然曉得洋人看了會不高興,那你還不找人翻譯成洋人看得下去的?”
“我可沒這個膽,更不想因此被千夫所指,留下千古罵名。”
“志行,他迂腐,你不能迂腐!”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韓四的確是捐納出身,被人瞧不起沒啥,但我娃呢,我得為我娃想想。”
喬松年意識到不能強人所難,只能無奈地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幫著轉交吧,反正這件事不能總這么拖著,他楊能格不急朝廷急,看到時候他敢不敢再避而不見,敢不敢再做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