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峰本就沒什么架子,彭陽春和永祥都是性格豪爽的武官,榮祿年紀不大卻八面玲瓏,再加上受人之托要忠人之事的張館長不斷插科打諢,五人圍坐在爐子邊談笑風生,堪稱一見如故。
正聊得火熱,小山東跑進來說湖廣道御史黃鐘音來了,眾人急忙去正廳拜見。見黃鐘音神色凝重,彭陽春不敢在會館久留,寒暄了幾句便領著眾人告退。
韓秀峰也看出黃鐘音應該有什么事,正準備問,敖彤臣和敖冊賢兄弟陪著翰林院侍講學士伍肇齡和翰林院編修李品三到了,吉云飛也從后院兒走了過來。
來的全是自己人,吉云飛顧不上客套,見黃鐘音神色凝重,下意識問:“永洸兄,你不說今兒個沒空嗎,究竟咋了?”
黃鐘音等小山東沏好茶走出正廳,才凝重地說:“湖北巡撫崇綸六百里加急奏報,黃州兵敗,率兵剿賊的湖廣總督吳文镕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志行幸虧沒去湖廣效力,不然我們這會兒不曉得會急成啥樣。”
韓秀峰大吃一驚:“永洸兄,吳大人不是在武昌守城嗎,咋率兵去黃州了?”
“武昌之圍早解了,”不等黃鐘音開口,翰林院侍講學士伍肇齡便解釋道:“粵匪分兵西犯,別看他們一路勢如破竹,甚至一口氣攻下了漢陽和漢口,但其實只真正占了沿江的十一個州縣,并且這些州縣大多分布在長江沿岸,糧油軍資全依賴其水師。戰線如此之長,攻到武昌城下已是強弩之末,見江忠源自田家鎮兵敗后收攏殘部馳援,便再次棄守漢陽漢口退至黃州。”
“那江忠源呢,江忠源是不是跟吳大人在一起?”
“剛才說發匪只占了十一個州縣,洪秀全和楊秀清顯然也意識到包括據守江寧在內的幾十萬兵馬的糧油軍資,光靠這十一個州縣很難支應,試圖經營安徽。皇上自然不能任由發匪在安徽坐大,便命江忠源署理安徽巡撫率其編練的楚勇馳援廬州。”
韓秀峰想想又問道:“崧生兄,您曉不曉得吳大人手下有多少兵?”
伍肇齡雖然做得是清貴的翰林官,但對戰局比黃鐘音和吉云飛更上心,而且與朝中的幾位大臣有私交,不假思索地說:“據我所知江忠源走后,武昌城內攏共只有兩千多兵,守城都吃力,更別說出剿了。”
“長毛是擔心糧油軍資接濟不上主動棄守漢口漢陽,主動退守黃州的。長毛勢大,吳大人手下兵少,不堅待援反倒率兵去黃州攻剿,這不是以卵擊石嗎?”
伍肇齡無奈地說:“志行,這些話也只能在我們跟前說說,出了門就不能說了。”
“為啥不能說?”韓秀峰不解地問。
伍肇齡沒回到他的問題,而是緊盯著他的雙眼道:“志行,湖廣那邊的戰事你不曉得,江寧、揚州和上海那邊的戰事你應該很清楚。粵匪不但占了江寧還分兵北犯,甚至一路殺到了直隸,其它地方的宵小見發匪攻城略地、勢如破竹,無不蠢蠢欲動,河南山東捻匪作亂,松江會黨作亂,你說皇上急不急?”
韓秀峰猛然意識到吳文镕為何明明曉得手下沒幾個兵,這仗十有**打不贏,卻硬著頭皮率那點兵去黃州了,原來是皇上命他去的。相比之下,琦善、向榮和許乃釗則精明得多,寧可被罵得狗血噴頭,寧可被奪職也不敢輕易強攻。
吳文镕生死未卜,年前去投奔吳文镕的吳文銘估計也兇多吉少,韓秀峰心里特不是滋味兒,正不曉得該說點什么好,黃鐘音突然從袖子里掏出一疊“宮門抄”,遞給他道:“志行,看看這些,看完你就全明白了。”
“哦,我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