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客,那要不要趕緊去張羅一桌酒席?”
“不用,那位貴客是帶著酒菜來的,說是專程來犒賞的。”大頭轉身看了一眼,又低聲道:“曹大人和崇實、崇厚也來了,全在里頭說話呢,我和王先生實在走不開,你讓張少爺先吃,讓他別再等了。”
“好吧,那我先回去。”
……
除夕之夜,送酒席來的不只是一位貴客,而是說出去別人都不敢相信的領班軍機大臣文慶文中堂!
至于詹事府左贊善崇實和在戶部學習行走的崇厚兄弟,一個是文慶半年前派來“學習行走”的,一個是文祥后來交的朋友。而曹毓英本就是“厚誼堂”的漢大掌柜,中堂大人除夕之夜微服前來犒賞,他這個漢大掌柜自然不能不到。
只不過雖正值除夕,眾人面前雖擺滿了山珍海味,展廳里卻沒半點過年應有的喜慶氣氛。
文祥憂心忡忡地說:“從香港、澳門和上海等租界的西夷邸報上看,自去年春天巴麥尊出任英吉利丞相以來,在我大清的英吉利公使、領事、傳教士和商人越來越不安分。雖然他們一致認為就算長毛打贏了,他們也從中撈不著什么油水,甚至已決定中立和不干涉。但因為修約之事被駁回心存不滿。”
文慶今晚過來就是想聽真話的,低聲問:“怎么個不滿?”
“稟中堂大人,上海分號偵知巴夏禮上個月初八剛從英吉利本土回到香港,聲稱英吉利丞相巴麥尊已經同意其必須對我大清‘提高嗓門’的提議。不止一次在香港當眾叫囂,要求我大清‘對即使是最小的侮辱也要立即賠禮道歉’。
甚至帶回一份巴麥尊的照會,新安和南海分號已查明英吉利派駐在我香港的總督、特命全權公使包令已于上個月十六差人呈遞給了葉大人,稱‘兩國間將來無論發生任何對中國不利的事件,其過失都將落在中國政府方面’。”
想到兩廣總督兼五口通商大臣葉名琛正在忙著平亂,就算有西夷的消息,也大多是抄西夷邸報上的一些英吉利本土和殖民地哪兒死了多少人,哪個洋商的船又遇暴風沉沒了,只曉得報捷,只曉得報喜不報憂,文慶意識到軍機處十有**是見不著那份照會的。
在座的人中前河道總督完顏麟慶次子,正在戶部學習行走的道光二十九年舉人崇厚,年紀最小,也最敢說,忍不住抬頭道:“中堂大人,據下官所知最初時上海、寧波和廈門等地官員均未拒絕英夷入城。可那些西夷進入上海、寧波等城之后,發現城內太臟太亂,又相繼撤了出去,在城外另尋居住之場所。”
他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過,那就是奏請皇上命葉名琛別再跟洋人耍小聰明,干脆大大方方地讓洋人進城,說不準洋人發現廣州城一樣臟一樣亂,也跟上海的那些洋人一樣不愿意在城里呆,會主動退出城外。
文慶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回頭問:“崇實,你怎么看?”
崇實愣了愣,急忙拱手道:“稟中堂大人,此事萬萬不可!”
“為何不可?”
“上海只是松江府轄下的縣城,而廣州不但是廣東省城,也是兩廣總督治所所在。兩廣總督又兼五口通商大臣,要是任由洋人進城,那洋人豈不是隨時可去總督衙門求見葉大人?”
崇實想了想,接著道:“以洋人的秉性,葉大人要是不見,他們定會堵住衙署,讓葉大人哪兒也去不了,什么公務也都辦不成,到時候朝廷的威儀何在?兩廣本就不太平,廣州城甚至被天地會亂黨圍攻過,真要是走得那一步,葉大人又何以服眾?又何以督飭軍民剿賊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