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峰越想越郁悶,指著桌上的公文道:“我當年之所以拜托你輔佐博川兄,不是因為博川不懂如何打探整理驗證夷情,而是因為博川兄不太會揣摩圣意,不大懂官場上的那些彎彎道道。你倒好,成了武備院主事之后就一門心思幫著打理堂務,卻忘了還有很多事比打探夷情更重要!”
王乃增真是當局者迷,愁眉苦臉的問:“什么事更重要,還請大人明示。”
“這些折子就算不全是你草擬的,你也應該全看過,究竟寫的什么呀!不是葉名琛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是英佛等夷打算怎么怎么地。只曉得形勢急迫,卻沒個萬全之策,連解燃眉之急的辦法都沒一個!”
韓秀峰深吸口氣,接著道:“事是做了不少,可又做成了那件事?拆卸好不容易搞著的蒸汽機,結果別說仿制,拆下來之后甚至連裝都裝不上,只能大卸八塊全送這兒來了,一堆廢銅爛鐵,就算送來又有何用,仿制新式洋槍同樣如此。幾房翻譯翻譯了幾年,翻譯到現在,還是翻譯洋人的邸報和那些風土人情的書籍。真正有用的天文地理和算術,一部也沒翻譯出來。
反倒是被你們天天罵的葉名琛,不但擊潰了二十幾萬圍攻廣州城的‘洪兵’,清繳了那么多長毛余匪,保住了兩廣,還有余力協濟兩江、湖廣平亂所需的錢糧。我要是皇上,我一樣會升葉名琛的官,一樣不會待見‘厚誼堂’,一樣不愿意再召見博川!”
王乃增猛然反應過來,想想又一臉無奈地說:“韓大人,乃增讓您失望了,可乃增實在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萬全之策。”
“就算想不出來,上折子時也不能把話說死啊!”
韓秀峰指指桌上的公文,恨鐵不成鋼地說:“戰也好,和也罷,總得有個主意,哪怕模棱兩可的也行。你們倒好的,光曉得稟報皇上西夷要生事,西夷要起釁,卻不曉得該如何應對。只曉得事情很棘手很麻煩,卻不曉得該如何解決麻煩,皇上自然不會高興。”
“……”王乃增無言以對,因為正如韓秀峰所說,他們這兩年總是給皇上報憂,卻從沒想到一個能幫皇上分憂的辦法。
“說起來也怨我,怨我那會兒沒跟你交代清楚。”韓秀峰長嘆口氣,起身道:“好在皇上只是不愿意再見博川,并沒有遷怒于博川,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
“敢問大人,怎么回旋?”
“要是沒猜錯,皇上十有**會讓我接著做‘厚誼堂’大掌柜。至于博川,應該會另有任用。在我回書肆之前,你得趕緊辦兩件事,一是讓吉祿出面趕緊把這莊子盤下來,該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不能讓慶賢再吃虧;二是趕緊命上海、香山和新安等分號想想辦法,看能否從美利堅洋行買到洋炮。”
“買洋炮做什么?”
“準備打仗!英吉利都跟咱們開打了,法蘭西也想借西林教案生事,咱們不能再沒點準備。”
“韓大人,美利堅洋商不一定會賣,就算他們愿意賣,就咱們的那點銀子又夠買幾尊洋炮?”
“不是咱們自個兒買,而是幫崇厚買!“韓秀峰想了想,又緊攥著拳頭道:“只要能買著,就算崇厚拿不出那么多銀子,直隸總督桂良也會想法兒籌銀的。總之,廣東太遠,咱們鞭長莫及,但京畿絕不能有事,更不能有失,得想盡一起辦法確保京畿。”
想到皇上最擔心的便是洋人北犯直隸,王乃增連忙道:“明白,乃增明天一早就回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