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峰早料到皇上會問胡林翼的事,但萬萬沒想到皇上會這么問,急忙道:“稟皇上,臣在湖北見過胡大人兩面,頭一次是剛率團勇趕到武昌城下那天的晚上,第二次是啟程赴京的前一天,臣也知道彭玉麟、蔣益澧先后出走的事,不過臣以為胡大人有胡大人的苦衷。”
咸豐沒想到韓秀峰只見過胡林翼兩面,禁不住問:“你在協匪長毛時沒跟他在一起?”
“稟皇上,那會兒胡大人坐鎮五里墩大營,李續賓坐鎮洪山大營,臣率一千團勇守魯巷,相互之間離得遠,戰事又吃緊,所以難得見一次面。”
“你剛才說他有苦衷,你倒是說說他究竟有何苦衷?”
“胡大人做得是戰時巡撫,并非完善省份的巡撫,一切當以剿匪平亂、收復失地為重。行軍打仗,事權不一,乃兵家所忌,而湘軍又并非鐵板一塊,其內部堪稱山頭林立,那些個驕兵悍將誰也不服誰。要是沒點霹靂手段,要是不用信得過的文武官員,別說收復失地,甚至會有性命之憂。”
韓秀峰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見皇上若有所思,接著道:“臣斗膽說幾個前車之鑒,咸豐元年,烏蘭泰、向榮不和,永安失陷,使長毛得以竄出廣西;咸豐二年八、九月間,長毛圍攻長沙,官軍集結八旗綠營兵勇六、七萬,而領兵大員竟多達十幾位,其中軍機大臣一人,總督二人,巡撫三人,提督三人,總兵十二個,那么多大員擠在長沙一地,兵勇們都不曉得該聽誰號令,所以那么多官軍也未能阻扼長毛北趨。”
“這么說趕走蔣益澧,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皇上圣明。”
“有沒有見著官文?”
“稟皇上,臣沒見著官文大人。”
“李續賓呢?”
“稟皇上,李續賓臣見過兩次,頭一次他剛從戰陣上下來,渾身都是血,戰壕里全是他手下湘勇的尸體。第二次是臣動身回京那天,他去給臣送行。”
“可朕聽說他貪生怕死,畏敵如虎,不然武昌也不至于直至今日也沒能收復。”
“稟皇上,臣以為鬧匪患就跟一個人患病一樣,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剿匪平亂真是急不來的。再就是臣回來時他們正在為攻城做準備,臣估摸著很快會有捷報。”
“你是說官文、胡林翼和李續賓正在準備攻城?”
“回來前臣問過李續賓,他說等攻城所需的炮、火藥和糧餉準備妥當就開打!”
親耳聽到湘軍內部并非鐵板一塊,確認胡林翼和李續賓正在準備攻城,咸豐的心情好了許多,想想又問道:“回來之后有沒有見著文祥?”
“稟皇上,臣聽說皇上您在‘夏宮’(圓明園),臣就直奔這兒來了,沒見著文祥。”
“文祥這個人你舉薦的好,他是個實心辦差的,可他也是讀書人。朕不是說讀書不好,而是這書讀多了人容易迂腐。讓他辦別的差事倒也罷,讓他辦‘厚誼堂’的那些差事,想想真為難他了。”咸豐頓了頓,接著道:“朕命你回京,就是讓你接著管那攤事兒的,趕緊去見一下,讓他把公事交代明白。”
“臣遵旨!”
“走之前記得去內務府值房申領下腰牌,朕讓外頭的奴才帶你去。”
“謝皇上。”
見韓秀峰準備磕拜告退,咸豐又問道:“韓四,這次進京有沒有帶家眷?”
韓秀峰一愣,急忙道:“稟皇上,臣是從湖北陣前奉詔回京的,沒帶家眷,只帶了二十名團勇。想著他們沒見過世面,要是帶到京城來指不定會鬧出什么亂子,路過固安時見河營只剩下三十幾號人,就斗膽讓他們留在河營效力。”
“河營只剩下三十幾號人?”咸豐下意識問。
“本來有兩百多的,后來被抽調一百多去了天津。”
“知道了,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