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聊邊等了大約三炷香的功夫,吉祿拿著一份“宮門抄”跟著小山東走了進來,見花廳里有客人,先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等行完禮才捧著“宮門抄”道:“四爺,卑職只翻到一道諭旨,是六天前的。”
“念。”
“嗻!”吉祿清清嗓子,抑揚頓挫地念道:“諭內閣,德興阿奏參道員干預保舉,請旨革職擬罪一摺。江蘇留防**之候補道溫紹原,以總兵葉常春等未與保奏,無以示表揚等語具稟。又請將浦口水軍、**防兵獎勵,妄稱曾見諭旨。經德興阿查核不符,實屬荒謬。本應治以應得之罪,姑念該員督帶兵勇,防剿江北一帶,著有微勞。著從寬革職免其治罪,仍留**地方,責令帶勇防堵,以觀后效。儻再不知愧奮,著德興阿、翁同書會同該督撫嚴參懲治。”
韓秀峰終于松下口氣,回頭道:“皇上圣明,沒偏聽偏信,不然絕不會只是革職留任這么簡單。”
確認溫紹原沒有多大事,余青槐同樣松下口氣,不過想想還是忍不住嘀咕道:“可溫大人終究蒙受了不白之冤,貪生怕死的無罪,跟長毛拼命的卻被革職,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京城距揚州上千里,這種事一時半會間讓皇上怎么查實,何況彈劾溫紹原的一個是欽差大臣,一個是圣眷正濃的吏部尚書翁心存翁大人之子,皇上不相信他們的話,還能相信誰的?”
韓秀峰頓了頓,接著道:“青槐,我曉得氣不過,可既然入仕為官,遇上這種事再正常不過。溫紹原雖受點委屈,但至少郭大人曉得、你曉得,江北的百姓曉得他不但不是貪生怕死之輩,而且是個大忠臣。”
“看來只能這么想了。”余青槐苦笑道。
“不只是這么想,還得記住。”韓秀峰拍拍他胳膊,意味深長地說:“要說彈劾,我一樣被人彈劾過,并且不止一次。等你領著官憑,到曾大人軍中效力,一樣可能遇上這種事。到時候咋辦,難不成真去求曾大人幫你主持公道?”
“四爺,您是說……”
“曾大人統領的是湘勇,手下的營官幾乎全是湖廣人,而是誰也不服誰,堪稱山頭林立,像你這樣的外人在那兒被排擠再正常不過。真要是跟他們鬧起來,曾大人就算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也只能向著他們,畢竟相比剿賊平亂你個人受點委屈又算得上什么,一切得顧全大局,是非對錯已經不重要了。”
余青槐之前一直在老家辦團練,從未真正做過官,沒經歷過那些爾虞我詐。聽韓秀峰這么一說,突然有些后悔來京城。
韓秀峰豈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笑道:“青槐,當年跟我一道去海安上任的張士衡你應該記得,他爹叫張德堅,正好在曾大人麾下效力。而你到江西之后要辦的差事,跟他正在辦的差事差不多,赴任前我會幫你給張德堅寫封書信,他跟你也算同鄉,再加上我的書信,一定會關照你的。”
“記得,”提起張德堅父子,余青槐突然想起件事:“四爺,要是沒記錯,張士衡他爹張德堅以前曾做過吳文錫吳大人的幕友。”
“對,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知道,我不但知道張德堅,而且見過吳文錫吳大人。吳大人回鄉了,現在寄居在泰州,正忙著修園子。他去泰州時拜見過郭大人,我就是在郭大人那兒見著他的。對了,他曉得我要去曾大人麾下效力,也托我給曾大人捎一封信。”
“吳家跟曾大人一樣有淵源,既然你手里有郭大人和吳文錫的書信,那我就更沒什么好擔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