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峰知道這件事讓大人為難了,可要是見死不救,要是什么也不做,秀峰真無顏面對破家為朝廷打探夷情的慶賢!”
“當年籌設厚誼堂,慶賢是出了幾萬兩銀子,但他那是奉旨辦差,跟你沒任何關系。志行,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公私不分啊!”
“秀峰明白,但秀峰終究跟慶賢做了那么多年同僚。”
“那你為何不自個兒去跟皇上求情?”
“大人有所不知,一聽說這消息秀峰就去夏宮遞牌子乞求覲見了,可皇上沒留秀峰的牌子。萬般無奈之下,只能斗膽來求見大人。”
肅順沉吟道:“皇上一定是曉得你為何求見的。”
“也行皇上是真沒空召見秀峰。”
“別傻了,皇上不見你是為你好。”想到耆英出事滿朝文武全在落井下石,就眼前這位冒著觸怒皇上的危險幫耆英奔走。再想到之前無比器重的尹耕云雖有幾分學識,可論為人處世實在不敢令人恭維,肅順不禁嘆道:“志行,你哪兒都好,就是太過重情重義。換做別的事倒也好說,唯獨這件事不行,真不能有婦人之仁。”
“大人……”
“別說了,這忙我幫不上,”肅順想想又緊盯著他很認真很嚴肅地提醒道:“聽我一句勸,趕緊回南苑,別再幫著奔走了,不然不但救不了耆英,恐怕連你自個兒都會被牽連!”
“謝大人提點,給大人添麻煩了,秀峰告退。”
……
韓秀峰不是不知道輕重,事實上也曾想過只要能保住慶賢一家子就仁至義盡了,可想到慶賢是個孝子,想到慶賢這些年為厚誼堂做了那么多,再想到就算被牽連頂多只是丟官,而這官他早就不想做了,又覺得如果坐視不理會良心不安,輾轉反側了一夜沒睡好,所以今兒天沒亮就去圓明園遞牌子乞求覲見。
沒見著皇上,肅順又不愿意幫忙,韓秀峰權衡了一番,爬上馬車道:“小山東,回圓明園。”
“四爺,去圓明園做什么,咱們還是回南苑吧。”
“讓回圓明園就回圓明園,少廢話。”
“遵命。”
再次趕到圓明園,已經是下午。
自從被擢升為奉宸苑卿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是“小軍機”了,所以去不了軍機處值房。但身為掌管皇家苑囿禁令的奉宸苑卿,除了軍機處值房之外的外廷都可以去,在總管太監的陪同下連內廷都能去。
但他卻不敢就這么去內廷,而是守在離軍機值房最近的一道宮門外等。
也不曉得在宮門口當值的御史是知道他有權巡視苑囿,還是閑得慌,不但沒趕他走,反倒跟他眉飛色舞地說起尹耕云上的奏疏,說起尹耕云今兒個在朝堂上跟鄭親王力辯的壯舉。
“韓大人,您有所不知,連同今兒個上的折子,杏農(尹耕云的號)已先后上了九道字字珠璣,擲地有聲的奏章,正所謂‘籌洋九疏’!鄭親王憑仗權勢壓人,戇聲厲色,橫加詰難又怎樣,還不是被杏農理抗辯數百言,駁得啞口無言,真乃我輩之楷模!”
尹耕云這個人,韓秀峰不止一次聽說過,而且知道尹耕云是肅順的人,只是怎么也沒想到他竟跟鄭親王端華撕破臉。
再看看御史像變戲法似的掏出的“宮門抄”,韓秀峰心不在焉地說:“好一個‘非戰不足以自保’,尹御史果然是大才。”
“杏農憂國憂民,為澄清維艱之世,力挽頹運,多次冒瀆君威,封章連上。韓大人,我敢打賭,用不了多久,杏農的直聲便能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