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秀峰和文祥在裕府又遇著了前去吊唁的兵部侍郎卓橒,干脆拉著卓橒一起趕到達智橋胡同為許乃釗接風。
被革這些年嘗盡人情冷暖的許乃釗,感覺像是在做夢,不敢相信竟能受到如此禮遇,席間幾次動容,連說話都帶著幾分哽咽。
文祥勸他不用太過傷感,說他當年是被革了職,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年參劾過他的吉爾杭阿雖得償所愿做上了江蘇巡撫,可這個巡撫沒做多久就戰死了;當年落井下石的楊能格,這些年的日子一樣不好過,已經被革過好幾次職。現在雖官居江蘇布政使,可這個布政使不但有名無實,而且他是以道員護理的。
結果這番話真說到許乃釗心坎里去了,何況文祥能來,能說這番話,就意味著補缺的事他會放在心上!
然后在吉云飛提議下吟詩作對,有酒有詩,一頓晚宴吃的是賓主盡歡。
整個晚上,韓秀峰像晚輩似的陪坐下首,說得少聽得多,時不時幫著斟酒夾菜,許乃釗看在眼里,暗暗感激在心里。
直到送走文祥、卓橒和吉云飛等人,再次回到“聽雨軒”,許乃釗才一臉不好意思地說:“志行,讓你費心了。”
“大人這是說哪里話,要不是大人提攜,哪有秀峰的今日,所以大人的事便是秀峰的事。”想到在上海時眼前這位的對自己的關照,韓秀峰又由衷地深深作了一揖。
許乃釗連忙將他扶起,緊盯著他感嘆道:“我那是舉手之勞,而你今日乃雪中送炭……”
“大人,您何必如此見外,您要是再這么說,秀峰都不敢坐了。”
“好好好,聽你的。”
許乃釗很不好意思,韓秀峰其實一樣尷尬,急忙換了個話題:“大人,聽說喬松年做上了兩淮鹽運使,您這兩年有沒有見過他。”
“聽說?志行,你都做上奉宸苑卿了,堪稱天子近臣,怎會連這都不知道?”
“不怕大人笑話,秀峰雖身在京城,雖做上了內務府的官,但這兩年幾乎沒上過朝,對朝堂上的事真不大清楚。”
“那你這兩年都在忙什么?”
“一言難盡,不說也罷了。”韓秀峰苦笑道。
許乃釗很直接地認為他因為出身的緣故,不管圣眷有多恩隆,也只能辦些伺候皇上的差事,沒資格過問朝堂上的事,連忙道:“喬松年是去年遷兩淮鹽運使的,赴任前見過一次,他到任之后托人給我捎過一封書信。在信中不但提到了你,還提到前湖廣總督吳文镕的胞弟吳文錫。”
“他這官運也算亨通,對了,他有沒有提郭沛霖郭大人?”
“提過,他說兩淮鹽務廢弛,要不是有郭沛霖幫襯,他這兩淮鹽運使真不曉得能不能做穩。”
“連楊能格都能做上江蘇布政使,郭大人卻依然是淮揚道,想想真替郭大人不甘。”
“志行,既然郭沛霖對你有知遇之恩,你又能跟皇上說得上話,為何不幫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
“大人您也太瞧得起我了,且不說我韓秀峰沒保奏三四品大員的資格,就算有也不能開這個口啊。”
“為何不能?”許乃釗下意識問。
韓秀峰放下茶杯,無奈地說:“郭大人跟曾國藩曾大人的關系不一般,而朝中諸公對曾大人又有些誤會,所以不管郭大人在淮揚道任上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在現在這情形下也別想被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