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一幫內務府的郎中主事急忙躬身領命。
“榮祿賢侄,需要什么盡管跟他們開口。”寶鋆皇命在身,早就做好隨時隨皇上御駕親征或“巡幸木蘭”的準備,看到榮祿帶來的這六百多精兵,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想想又拱手道:“文大人,榮祿賢侄帶來的這六百虎狼之師,刀劍要么不出鞘,出鞘便會地動山搖。所以將士們只是在此駐扎,圓外依然由巡捕營巡察,圓內的護衛依然是侍衛處的差事。”
想到同為總管內務府大臣,寶鋆可以隨駕,而他文豐卻要接著守園子,文豐心里就不是滋味兒,可君令如山,文豐只能酸溜溜地說:“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他倆正聊著,韓秀峰騎著馬到了。
先是把永祥、王河東等大小武官介紹給寶鋆,待眾人拜見完,才陪著寶鋆、文豐走進距馬廄不遠的一間公房,說起上午在園內打探到的消息。
“通州那邊應該打起來了,不然也至于從前日下午到這會兒也沒奏報。”
“朝堂上呢?”寶鋆低聲問。
“朝堂上很熱鬧,那些文官全變成了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儒將,提起西夷個個胸有成竹,說什么西夷打起仗無法是‘馬隊在前,步卒在后,臨陣則馬隊分張兩翼,步卒分三層前進,前層踞地,中層微府,后層屹立。前層先行開槍,中層繼之,后層又繼之’。”
“老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他們所說的有無道理,究竟是不是這么回事?”寶鋆急切地問。
“稟大人,他們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可這些不是什么機密,林文忠公早在道光二十年就奏報過,前江蘇高郵知州魏源還著過一本書。總之,光知道這些沒用,知道如何應對才是真的。”
文豐下意識問:“那他們知道如何應對嗎?”
“他們倒是想了不少法兒,可我聽著好像沒一個靠譜的。”
“怎么個不靠譜?”
“有的奏稱洋人一到晚上就兩眼看不清,像豬一樣善睡,咱們只要等到二更擂鼓,洋人就會從夢中驚醒,由于兩眼看不清,咱們都不用打,他們就自相踐踏了。”
寶鋆被搞得啼笑皆非,禁不住罵道:“無稽之談!”
韓秀峰點點頭,接著道:“有的奏稱洋人兩腿長,而且直,不能打彎。咱們只要多設陷阱,也不用挖多深,打仗時引誘他們到陷阱,他們掉進陷阱,我官軍便能上前將其生擒。”
“虧他們想得出來!”
“還有人說洋人不耐凍,來中國打仗都是在夏秋,他們孤軍深入,等到天寒地凍,他們必會退兵,咱們便可讓登州等各處水師夾擊,并且要么不出擊,出擊就得把洋人打疼了。小懲,數載相安,大懲,百年無事。”
“就算洋人真不耐凍,也得先過眼前這一關。”文豐喃喃地說。
“去年剛出過大風頭的詹事府詹事殷兆鏞也沒閑著,今兒一大早就上道折子,說他從一部叫什么《皇朝經世文編》的古書中查閱到一個‘守城篇’,想出一條破敵法。說古時攻城,將士們都用濕棉被披身上,擋住火藥,這叫以柔克剛。
奏請趕緊廣征舊棉被,用水滲透,把棉被一橫,上下貫以粗繩索,兩旁綁上竹竿,竹竿末端綁上能插進地里的小鐵釣。每一個棉被用兩個兵勇將其展開,排在陣前,擺出棉被陣。一旦遇敵,第一排兵用棉被把全軍遮蔽,擋住洋人火炮槍子,棉被與棉被之間適當留空隙,以備晾望和放火,等洋人放完槍放完炮,即刻沖上去廝殺。”
“老弟覺得管用嗎?”
韓秀峰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苦笑道:“大人,咱們雖沒洋炮,但有洋槍,管不管用咱們可以試試。”
寶鋆意識到殷兆鏞的這個主意一樣不靠譜,連忙道:“算了算了,火藥鉛子兒金貴著,還是留著對付洋人吧。”